“李季,起床!”
在李季第四次對鬧鍾痛下殺手後,我親自出馬把他從被窩裏撈了出來。背上行李,小心翼翼的提上本體電腦,我拖著半夢半醒的李季到學校門口與袁澤會合。
今天是寒假第五天,李季父母在外地談生意,袁澤家人常住國外,兩人均屬無家可歸一族,便相約留校過年。前天袁澤興衝衝發郵件邀李季與我同去河北張家口,--一周前報紙消息稱,張家口一帶發現遠古部落遺址,現開采工作已基本完畢,近期將展出大量出土文物。李季家族經營古董生意,袁澤與李季一起長大,兩人打小耳濡目染,雖然大學都未選擇與考古或古文物鑒賞有關的專業,但由於家學淵源,對考古具有濃厚興趣,堪稱古玩鑒賞高手。因此袁澤一見文物展出的消息立刻通知李季,兩人均感技癢,定好車票準備一同前往。李季出行自然不能把我留在家裏,袁澤對於李季拉上我考古有些訝異,但也未曾追問,兩人之間的默契信任讓我看了著實羨慕。
我們的火車早上8點20分出發,可是天大的事也無法改變李季賴床的毛病,我拖著他到達約定地點時袁澤已等待許久,一行三人險險趕上火車。一路上我和袁澤天南地北的閑聊,李季在到達終點前一刻才完全蘇醒,下車後我們提著行李直奔展覽館。
館內文物剛出土不久,空氣中好似還飄有新鮮沙土的氣息。袁澤自進館開始便拿出畫冊開始專心致誌的進行文物速寫(古文物禁止拍照),以便擴充私人資料庫。李季前幾日上網查了不少相關信息存在我的本體硬盤裏,此時他拉我蹲在一堆嚴重破損的青銅旁,一邊聽我轉述電腦資料庫內調出的信息,一邊研究銅器的造型與風化程度,試圖確定它們的年代與用途。可惜這堆銅器受損實在太過嚴重,腐蝕的幾乎看不出本來形貌,李季仔細觀察許久仍一無所獲。氣惱的抓抓頭發,李季掏出火腿恨恨啃了起來。我怕他咽著,忙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傳聲到他大腦:“李季,不要急,這些青銅的原型是酋矛和夷矛,大約產自冷兵器年代初期,至今大約有4600-5000年了。”
李季把喝下去的水全噴了出來,急急拉我到無人處,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阿韶,你是不是開發出什麼新能力了?竟然不告訴我?”我一陣委屈,我哪敢瞞著他啊,隻是進入展覽館後我才漸漸發覺自己對這些古物產生了莫名奇妙的感應。
物體自存在那日起就開始擁有自己獨特的經曆,人類將之稱為“命運”或是“回憶”,而我將之稱為自然界中各種存在的“使用痕跡”。智慧越高的存在能夠記憶的痕跡越多,比如人類可以記住一生中發生的大部分事情,而無生命的物體在修成妖精前隻能憑自己平日累積起的一點靈氣記住一到兩道最為刻骨銘心的“痕跡”。博物館裏的文物幾乎都存在了4600年以上,靈力頗強,對自身僅有的“痕跡”也抱有很深的執念。這種執念所發出的特殊波長散落在文物周圍的空氣之中,可憐一大堆人裏隻有我這與文物本身屬性相通的無機妖精對它們起了反應,不由自主的通過解析波長讀取了文物的記憶,因此我現在對它們的經曆恐怕比它們本身還要清楚。
我將這些解釋給李季聽,聰明如他很快想通其中關節,接著眼放綠光,恨不得馬上把我用作古董鑒別器把他家古玩生意發展壯大。晚上吃過飯袁澤帶我和李季入住賓館,我借口夜宿朋友家縮回本體。也許白天我的能力給了李季太多遐想,他竟遭遇了此生頭一回失眠。袁澤入睡後他提著我的本體溜出房間,坐在草坪上強行把我喚出來陪他聊天。
“阿韶,你說有了你我是不是就發大財了?”我不語,這人越來越幼稚。
“阿韶,我發了大財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愛玩就玩愛睡就睡!”我不語,你已經很好吃懶做了,難道還能更進一步麼。
“阿韶,你跟著我,有肉吃!我以後帶你訪遍天下古玩,買變天下奇珍可好?”我不語,當我昆侖奴啊,不過自認識起就這句話聽著像句人話,算你還有點人性。
“阿韶,你見了所有東西都能讀取它們的記憶,從而探知它們產生的年代?生物的記憶你也可以讀取麼?人類記憶呢?”又開始盤問了,這沙鍋你還要打破幾次才罷休啊。我耷拉著眼皮:“不是記憶,是物體所保有的最刻骨銘心的痕跡。有些物體保有的痕跡不一定是它們最初被創造出來時所產生的,而是它們存在幾年甚至幾十年幾百年後產生的痕跡。自然界所有物體的智能都有極限,所以所能記憶的痕跡數量也有限,當一道新痕跡比以往的痕跡更加深刻時就會自動覆蓋以往的痕跡,最終物體所能記憶的隻有最強的痕跡而已,最初的那些早已被永久性刪除。所以說我無法判定物體存在的確切時間,隻能根據痕跡產生的時間判斷出物體至少存在了多少年,再根據痕跡內容大體做一個估計罷了。成精前的動物和無生命的物體差不太多,它們的痕跡我能讀取。妖精與我本質一致,我不確定讀取它們的痕跡是否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至於人類和我屬性完全不同,你們的回憶我沒法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