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潑墨濃雲下,大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驚雷似鼓,閃電怒斥,如同詭木的枝椏,將陰凝的天空,撕裂出一道又一道的明晃晃的裂痕。
海麵上浩瀚波瀾,數十尺高的黑色巨浪,一浪高過一浪,肆無忌憚的環繞著大海深處的那一孤島,毫不止歇的來回咆哮。
仿佛下一秒,那座波詭雲譎下的孤島就會隨即淹沒,朝不保夕。
熊縣令從半夜中驚醒過來,一臉的冷汗。耳邊傳來雨水敲打窗門的淒厲之聲,那聲音不禁令人心悸。
這裏是蓬萊仙島的縣衙,一間窗門緊閉的屋子,外麵有足夠的侍衛把守,非常之安全。
可是熊縣令此刻的表情卻像是見到了惡魔。
“你怎麼了?”妻子溫氏一襲白衣,緩緩從他的一旁坐了起來,赤裸著半邊雪白的胳膊,環繞住了他的脖子。
熊縣令推開美麗的妻子,一張臉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沉聲道:“我又夢到海神了,他要我快快回龍宮複位。”
張氏大驚,道:“你沒有跟他說,可不可以帶上我和我們的女兒嗎?”
熊縣令歎息一聲,道:“說了,可是他不答應。”
兩人就這樣枯坐了一夜,誰也再沒能躺下去,此時的二人,都沉浸在離別的悲傷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第二天,下了兩個月的大雨終於停了。天邊一道七色彩虹,懸掛於雲蒸霧繞的丹崖山顛。
莊嚴肅穆的蓬萊縣衙門口,一個人猛然擊鼓,鼓聲急促而狂躁,就像是他臉上的倉皇表情。
熊縣令推開門,一片乳白色的冷霧迎麵撲來,他不禁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他擺好官帽,隨即走入縣衙的大堂。
大堂下,這人跪倒在地,一臉的倉皇失措,道:“熊大人不好啦,古營村的村民們不知道為什麼都發瘋啦!”
熊縣令聽罷,急忙帶著縣丞賈羽以及縣尉賈言等一幫人匆忙趕到了古營村。
古營村是臨近大海的一個漁村,村民世世代代靠捕魚為生。這裏一向與世無爭,卻不知為何在突然之間瘋掉了這麼多的人。
青霧沉浮的大街小巷裏,到處可見三五個瘋癲之人,披頭,散發,眼神呆滯,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遊蕩著,傻笑著,那情景,不禁讓人感到恐怖窒息。
有幾個瘋子提著幾桶水,猝不及防的從熊縣令一幹人等的身後跑來,潑在了他們的身上,還有一些人蒙住了他們的雙眼,瘋癲道:“著火了,你們的身上著火了。”
捕快們在驚嚇之餘,急忙抽刀欲劈之,卻被熊縣令嚴厲製止,熊縣令道:“嚇退他們即可,切不能動真格的,他們沒有犯法。”
這時候,幾對夫婦從大街上慌慌張張的跑來,跪倒在熊大人的腳下,你一言,我一語的,引起一片不小的騷亂,不過從他們惶恐的話語中可以得知,他們的孩子都在昨晚消失不見了。最重要的是,看這些父母的樣子,好像他們也瘋了。
熊縣令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搞得頭痛起來,心底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他認為,這起詭異離奇的案子,絕不是他可以偵破得了的。
更何況,他也已經沒有時間在辦理這件案子了?
兩個月後。
京都長安,大理寺。
李公公一身金貴,微闔雙眸,看著跪倒在腳下的全體大理寺官員,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數月前,登州蓬萊衙門上報,古營村村民集體離奇發瘋,並離奇失蹤七名繈褓中的幼兒,數月之後,蓬萊衙門又送來一紙奏折,聲稱蓬萊縣令熊太平離奇自殺身亡,皇恩浩蕩,為安定民心,特派大理丞狄仁傑暫接管蓬萊縣令一職,自即日起,前往蓬萊調查此案,欽此。”
李公公眼神傲慢的掃視了一眼人群中那個麵目俊朗,沉默淡定的青年人,道:“狄仁傑,接旨吧。”
狄仁傑自大理寺卿梁體仁的身後站了起來,走到李公公的身邊,又跪倒在地,道:“謝主隆恩。”
李公公走了以後,眾人方才站起,梁體仁看著狄仁傑,歎息一聲,道:“仁傑,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為什麼會被調出京城?”
狄仁傑微笑著搖搖頭,拱手道:“皇恩浩蕩,皇上定是知道蓬萊仙島美若世外桃源,想要讓我一堵仙境之風。”
梁體仁又是一聲歎息,道:“這還不全是因為你那一紙彈劾李義府的奏折所致?你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大理丞,竟去彈劾一個權傾朝野的人物,可是你根本不能動他分毫。”
他接著道:“李義府是武皇後的人,皇上對他也是顧忌三分,現在可好,李義府在皇上的耳根旁嘀咕了兩句,你就被遣送出京了!”
狄仁傑拍拍梁體仁的肩膀,笑道:“無妨,體仁不需為我擔心,時間一到,皇帝自會調我回京。”
雖說狄仁傑這大理寺丞隻是一介六品官員,而梁體仁則身為三品大理寺卿,可是狄仁傑卻從未把梁體仁當做一個上司來看待,而梁體仁也似乎從未把他當成下屬來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