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惠風和暢,是個仰觀流水湯湯俯察佛經智慧的大好時光。
疏梧獨自一個抱著琴和那隻存了唐虞心神的寶螺相對而坐,大家為了不給她施加太多的壓力紛紛自覺地選擇散步去了。奈何散步的範圍太小總是互相重疊,大家擦肩而過時悄無聲息的眼神交流就越發顯得不懷好意。
她幽幽地將晃動的十分頻繁的身影都看了一遍,深深吸了口氣撥響了鳳凰琴,蒼茫的舊曲潛移默化地淨化萬物,消沉許久的寶螺終於應聲重新露出霞紫明光來,繚繞的仙氣越發旺盛。這一回唐虞似乎真的被她的琴音觸動,有了格外明顯的反應。
這是個好兆頭,果然在唐虞心裏能和蓮霧比肩的就隻有佛典了。前些天疏梧度過了一段焚膏繼晷的蕭索歲月,總算將他殘存的所有書稿看了一遍,但是隻通曉了些皮毛且通曉的這些大部分還得益於在湯穀抄了一百年的佛經。
然而聊勝於無,如今她心中所想全是他書稿上的內容,可謂落筆就是一篇錦繡文章,糊弄現在不大清明的唐虞應該還是可以的。
撥琴伊始,疏梧還是頗為不自信,不過看到仙氣繚繞瞬間拔挺了腰杆,底氣十足地將一曲彈完。
俗話說的好,生活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絆倒你並踏上一隻腳讓你永世不得的翻身。疏梧興致勃勃地等待著聞名遐邇的唐虞偉岸的英姿出現,結果等來等去興致全用完了也沒等到,看著仍舊仙氣繚繞的寶螺瞬間有種被欺騙的心碎感,永世不得翻身的痛苦洶湧而來。
然則鳳凰琴能淨化萬物心神,這個技能從未在何處遜色,唐虞沒出來倒是將他對蓮霧所有的印象和心思事無巨細全都展現在疏梧麵前。這是疏梧不曾想過的,因為她從沒想過自己在不經意的時候成了偷窺別的神仙心神的猥瑣之徒,而且還是被強迫的。
唐虞的心思並不是完全如蘇子當日所述,可見她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帶有對唐虞極其強大的偏見,以至於對這其中的隱情和唐虞曾經的艱難抉擇選擇性的忽略。
蓮霧的確是個蓮花精,離修煉成仙隻不過差了似鯉魚躍的龍門,她自以為有唐虞在,有沒有那個龍門都是無關緊要的,唐虞給她的暗示似乎也是這樣。
如果沒有公主的到來,這段不怎麼牢靠的關係還能勉強維持,但隨著公主來太安天之後將這個現實解開並擺在他們眼前。他們的感情本就如履薄冰,揭露出現實也就意味著連最後薄冰都被敲碎了,共死幾乎成了必然的選擇。
這件事還要追溯到唐虞將從九重天移回來的數株蓮花說起,唐虞去天界做客,說白了就是天帝給女兒指婚後突發奇想又想給唐虞做媒。
結果當然是不怎麼理想,還被唐虞順走了幾株生的不錯的蓮花。誠然是他主動贈送借機補一補麵子所用,但唐虞得了蓮花卻分外高興,親手栽進碧苔池裏悉心照料,每日看書頌典都在這方池子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越悉心照料這些花枯萎的越快,隻留下三五株勉強維持著生機。但是事情如果千篇一律就沒有什麼趣味,所以這三五株中就有那麼一株克服了初來太安天水土不服的毛病,在湛湛的池水裏活得搖曳生姿。
唐虞欣喜的同時對它就照拂的格外積極,這就像在絕望之中看到無比盛大的希望,除了欣喜異常地積極對待之外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比如感念緣分果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妙事,盡管這樁緣分裏的另一方是朵花。
這朵花就是蓮霧,這個名字是在她聽了數百年的佛經感化而生後給自己取的,為了紀念他初次見到唐虞是在朦朧的夜霧裏,唐虞在驚喜之後又得到更大的驚喜,當然她說什麼都對。
他在更大的驚喜之後開始反思,為什麼那麼多蓮花隻活了這一株,活下的這一株還幻化成了漂亮姑娘,這個漂亮姑娘還十分愛慕他?思來想去認為這是冥冥之中命盤上寫好的一段情緣,他得好好對待。
唐虞從來都是個特立獨行的帝君,他的特立獨行體現在總是在奇葩的思維上漸行漸遠,蓮霧這件事其實是個巧合,她化形隻是因為覺得仙娥們的衣裙好看,如果她穿上會和唐虞很相配這麼一個懵懂的選擇。
如果當時她的心思歪一歪,覺得仙官的衣服好看,那麼太安天將成就一段纏綿悱惻的斷袖佳話,唐虞不惹塵埃的清高形象就會瞬間坍塌。
好在唐虞的形象仍舊清雅高貴,蓮霧化形的第一日就爽快表達了對他的思慕之情,清雅高貴的唐虞帝君十分信命,一段情緣來的這麼理所當然這麼順暢,除了命運的安排就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了。他打心底裏接受了這段感情,籌劃著有朝一日要娶蓮霧為帝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