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透過茂密枝葉,鋪灑在凹凸不平的河床上,數片陰影之下,男子雙目緊閉,衣衫襤褸、血跡斑斑的躺在雜草上,身旁是還隱隱冒著白煙的柴堆。
不遠處,女子亦是白衣染血,此刻正朝男子走來,手中是一些不知名的花草。
這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山穀,自昨夜摔落懸崖,謝子宴便再未醒過,脈搏也時有時無,顏九月便在四周尋了半日能用的草藥,好在此地平素無人往來,因此藥草還算富足。
地錦草的藥效早已過了,謝子宴之所以昏迷不醒,實是緣於他左肩下的刀傷,離心脈隻餘毫厘之距。
顏九月從身上撕下幾片布料,在一旁的小河中浸濕,隨後又回到謝子宴身邊,為他擦拭血跡,接著又掬了把清水喂他喝下。
一切收拾妥當後,顏九月開始將藥草分門別類,外敷、內用分別放作兩堆,遂即,生火,將內服的藥草用河灘邊撿來的破瓦罐熬煮,再將外敷的藥草放在一旁平坦的大石頭上,又尋來塊鵝卵石,開始搗藥。
少頃,顏九月將搗成碎末的藥草捧在手中,準備為謝子宴敷上,可就在她觸碰到謝子宴的衣襟時,手卻被握住了,抬眼,正好對上那雙悠悠轉醒的琉璃目。
一時間,顏九月竟失了話語,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心中仿若被什麼碰撞了一下,跳動加劇。
謝子宴也未開口,他的臉色異常蒼白,淡金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嘴角勾了勾,竟是笑了。
“你的臉……髒了……”
“……”
“嗬……嗬嗬……”
顏九月頗為無奈的擦了擦側臉,然後撥開他的手,將他的衣襟拉開,但是映入眼簾的景象令她不禁蹙眉。
隻見墨色的衣襟之下,除卻左肩那道狹長的刀傷外,竟還布著無數傷疤,從胸口一直蔓延而下,好似遍布全身。
許是以為顏九月被嚇著了,謝子宴抬手想將衣襟拉好,卻被顏九月製止。
“別動,我給你敷藥。”
看著靜靜為自己敷藥的顏九月,謝子宴不覺一笑,她總是處變不驚到令人無奈。
“你不問我這些傷因何而來麼?”
“你想說自會說的。”
刀傷的口子很深,此刻血雖已止住,但外翻的皮肉看著仍是觸目驚心,顏九月將藥草均勻塗抹在傷口之上,最後用先前撕下的布料為他包紮。
謝子宴低頭看著顏九月為自己纏著布條,突然沉默,最後,顏九月起身去將熬好的湯藥端來,置於一旁。
“這藥還燙著,等涼涼再喝吧。”
謝子宴瞥了眼破瓦罐中黑乎乎的湯藥,皺了皺眉。
顏九月未曾注意他的神情,指了指不遠處植被茂密的小坡。
“我再去采些藥草。”
說完,便徑自走了。
謝子宴隻能無奈的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默默不語。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顏九月終於采藥歸來,謝子宴正單手枕著頭欣賞湖光山色,一旁的瓦罐絲毫未動。
顏九月試了試藥溫,看了看謝子宴,將藥遞給他。
“不燙了,喝吧。”
湯藥味道撲鼻而來,謝子宴不著痕跡的躲開些,眉頭緊皺,卻在接觸到顏九月的眸光時又舒了開來。
借著一旁的樹幹,謝子宴將身子撐起些許,抬手接過瓦罐,就著它殘缺的罐口,將藥一飲而盡。
他將瓦罐放到一邊,口中的苦澀還未退卻。
“你手中又是何物?”
顏九月拿過他身旁的瓦罐,將藥渣清理完後重新加入了幾味藥,又開始生火煎藥。
聞言,她淡淡掃了眼謝子宴,手上動作未停。
“幫你擺脫地錦草的困擾。”
話語隨時淡淡無甚情緒,但謝子宴卻突然笑了起來,顧不得傷口再次滲血,將顏九月的手腕緊緊握住,扯向自己。
他眼含笑意的與顏九月對視,兩人瞬間隻剩一拳之距。
“這樣做……你的銀針便沒用武之地了,不怕我把你怎麼樣麼,嗯?”
顏九月沒有答話,隻是默默看著他,眼中的情緒與往日有些不同,但又說不出是何不同,似乎是多了一些波動。
漸漸,謝子宴的笑意收了些,隻是嘴角微微勾著,他朝顏九月又湊近了些,薄唇附在她耳畔。
“九兒……”
薄唇拂過耳際,烙下一個輕吻。
顏九月一顫,再次看向謝子宴時竟難得的有了一絲慌亂,她愣愣看著眼前之人,心內激起陣陣漣漪。
“你……”
謝子宴抬起右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接著再次低頭,轉瞬之間,已吻上了顏九月微啟的朱唇。
顏九月隻覺一切都有些失真,她努力想走出這個迷陣,卻發現早已深陷其中,無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