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會覺得這是一場夢,隻等我醒來就又是公元2016年,我依然是那個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的女警察燕琬,而不是滿族貴女佟佳爾嵐。
這真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又夢見那年上元夜,闔府的女眷都出去看燈,而我因為受傷昏迷,醒來後忘記一切,舉止異常,又犯了家誡,被阿瑪責罰不能去看燈。可閨樓後麵那道院牆對我來說,太小意思了,我騙過丫頭嬤嬤,換了男裝翻牆便溜出府去。
那是我第一次走在大清朝的街道上,當時也不曉得害怕。隨步而入一個名***醉閣”的酒樓,本已經沒有座位了,但我塞給茶房十兩銀子,茶房也想到辦法:“後院二樓還有一間包房,原是一位貴人累月包下,今日上元夜他大概是不會來了,悄悄兒的讓與你吧。”
那間包房極為雅靜,窗戶正對著後院數株紅梅,樓頭更遙遙可望火樹銀花,無數條弧光,散落漫天繁華如星,劃破夜色岑寂。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古人的詞,背誦了千遍,此時此刻,方才知道其意繁華旖旎至此。
我一時興起,禁不住以筷擊壺,朗聲而吟,“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簾外有人應聲而接,我心裏突得一跳,茶房挑起簾櫳,緩步踱入的卻是錦衣玉帶的俊朗公子,劍眉星目,翩然如玉,一雙眸子黑深似夜色,如能溺人。
或許是因為他言談舉止甚有妙趣,或許是因為他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眸。那天我們說了許多許多的話,我講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與他聽,他亦聽得津津有味。我們說了太久的話,屋子裏突然一下子暗下去,才知道原來蠟燭燃盡了。頓時滿室清寒雪光,仿佛是月色,而天地間一片靜謐無聲,隻有窗外雪聲輕微,而滿牆的疏影橫斜,卻是雪色映進來梅花的影子,枝椏花盞都曆曆分明,而寒香浸骨,仿佛滿天滿地都是梅花。
“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他於遙遙的那一端,就在滿天滿地的梅花影底,低低呢喃。
那是我生平第一回心動了。
臨別之前,他終於問:“敢問小姐,貴姓芳名?”原來他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我一顆心如揣了小鹿,撲撲亂跳。
我告訴他,我叫燕琬。
我忘了,在這裏我的名字叫佟佳爾嵐。
我離開春醉閣,滿天細小的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我走過了街頭一回首,他還立在窗口,翩然如玉,望著我,滿臉的微笑。
我竟忘了問他姓名。
第二年春暖花開,皇宮選秀。最後分派我去了乾清宮,專在禦前奉茶。
再見到他,隻不過相距三尺,我卻隻能目不斜視與他陌然錯過,他至禦前行禮如儀:“皇上萬福金安。”
弘曆微笑道:“傅恒,你來的正好。朕有一事要與你商量……”
我慢慢退出去,眼裏他的背影一分一分的遠去,一尺一尺的遠去。我並沒有記得旁的,隻記得那天的晚霞,在半天空裏舒展開來,姹紫嫣紅,照在那些如火如荼的楓葉上,更加的流光溢彩,就像是上元節時綻放半空的焰火。
原來所謂的咫尺天涯。
咫尺,便是不可逾越的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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