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微煦,落槿卻並不覺得暖。她看著竹林中略顯灰暗的小路,長長歎了一口氣,漸漸地消失在竹林深處。
落槿神色複雜的看著坐在石桌旁自斟自飲的祁珝霨,垂眸深思片刻後,緩緩搖起輪椅向他接近。
祁珝霨正將酒杯遞向唇邊,聽到身後聲響,嘴角隱隱上翹,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後,又另取一隻酒杯,斟滿放到一側。
落槿見狀,搖起輪椅行至桌邊,端起酒杯,正欲飲下,卻被祁珝霨一把握住手腕。落槿詫異的看著祁珝霨,眉心微皺。“你可想好了?”祁珝霨依舊緊握落槿手腕,麵色溫和。
落槿看著麵前俊美異常的男子,心頭煩亂。她定定地看著祁珝霨,突覺鼻尖縈繞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神色微動,突然放手,酒杯落地,碎裂聲清脆。落槿嘴角緩緩翹起,用力將祁珝霨的手甩開,揉了揉手腕道:“祁公子逾越了。”
祁珝霨挑眉,又起身重新為落槿添上一杯酒道:“抱歉。”落槿接過,仰頭飲下,“明日,可以嗎?”
“自然。”耳邊是祁珝霨低沉的聲音。落槿耳根微熱,她低著頭慢慢轉身,“明日辰時我在歸塵閣等你。”祁珝霨點點頭,靜靜聽著,卻再不見下文。他納悶的回頭,隻見落槿正小心翼翼地搖著輪椅走向遠處,還時不時回頭看看他有沒有發現,與剛剛那個淡定的人好似兩樣,不禁啞然失笑。
落槿見祁珝霨發現自己,臉色漲紅,大力搖起輪椅走向遠方。
站在歸塵閣前,祁珝霨嘴角忍不住抽搐:明明是藥房,卻起這種名字。歸塵閣,歸於塵土嗎?
齊霧坐在窗邊看了看站在門前的祁珝霨,神色木然的轉過頭,看向天空中那一片如雪般潔白的雲。
有些事,縱使化土歸塵,也難以忘卻。
祁珝霨抬腿走進歸塵閣,敲了敲房門。齊霧轉頭問道,“何事?”
“明日想借你藥房一用。”祁珝霨開門見山,“我要為落槿醫腿。”
“嗯。”齊霧低低應了一聲,又低頭看其手中醫書。
“那我便先告辭了。”祁珝霨見齊霧不再言語,轉身便要離去。他前腳剛踏出歸塵閣,齊霧的話便悠悠傳至耳邊,“若落槿受到傷害,七絕山莊會讓祁國王室付出代價。”祁珝霨聞言,腳下踉蹌,又頓了頓,徑自走了出去。
祁珝霨想著齊霧說的話,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夢湖邊。他看著麵前清澈如許的湖水,不禁想起民間傳說中所描繪的那個湖。傳說世上有一處湖泊,為巫族以巫力凝結而成,可窺人前生今世,其名亦為夢湖。他心神微動,不知這夢湖與那個是否一處。他走到湖邊俯身看去,卻見湖水清澈,水麵隻有魚兒躍出水麵時帶起的波紋,心頭不禁失落。剛要直起身便覺身後一陣大力襲來,隻聽“撲通”一聲,他已落入水中。
入水,祁珝霨便覺絲絲寒氣入骨,打了個冷顫。他微微驚訝,仲夏時節,這夢湖水竟如此寒冷,趕忙運起內力禦寒向上遊去,卻心頭一緊———丹田中內力竟已蕩然無存。祁珝霨愈發寒冷,不多時便已失力沉入湖底。
夢湖緊鄰著憶華園,每到夏季,憶華園內百花競放,風吹落花覆滿湖麵,遠遠望去,湖麵被各色花瓣點綴著,煞是好看。祁珝霨醒來時映入眼簾便是這樣一幅畫麵,還有一名正笑意盈盈望著他的少女。
祁珝霨看著覆在落槿左臉上的銀色雕花麵具,忍不住眨了眨眼,卻被落槿用手中折扇一把敲上了額頭。
“裝可憐也沒用,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弱不禁風,走個路都能暈倒在湖邊,”落槿毫不掩飾臉上的笑意,“早知如此,我應先讓齊霧師兄為你調養調養身子。”
祁珝霨也不好解釋剛剛是被落槿的麵具晃了眼,隻是疑惑道:“我剛剛暈倒在湖邊了?”
“對呀,你應當是中暑了吧,當時臉白的......”落槿四處望了望,指著一旁道,“跟那朵花似的。”
祁珝霨順著她的手指,看到不遠處一朵開得正豔的百合,嘴角不禁抽搐。
“喂,我救了你,你要懂得報恩啊。”落槿收回視線低頭看著撐起半邊身子的祁珝霨,不經意間便紅了臉。
看著自己半敞的衣襟,祁珝霨嘴角浮起一抹笑,他故作驚慌的抓緊自己的衣服,神色慌亂的看著落槿,“你莫不是要我以身相許?”
落槿漲紅了臉,囁嚅道:“不是...我...”
“以身相許也並非不可,隻是這終身大事總是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
“若沒有那些也就罷了,我們總是要交換定情信物的。”祁珝霨看著落槿發件的青玉雕花簪子,眸光一亮,“就它吧。”說著便以由袖中取出的一支紫金浮雲簪換下了那青玉簪,並仔細放入懷中。
落槿這邊早已是被祁珝霨一連串的話說得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直至祁珝霨人都走沒影了才緩過神來,耳邊還回蕩著祁珝霨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嗬,好了,今後,小槿兒便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