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安靜的晚上，興慶宮中一派沉寂，悶默的氣息壓抑的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是我太過多慮的原因嗎?
移步窗前，食指輕撫過窗格，透亮的蚌殼嵌在其中熠熠生輝。
輕啟窗欞，精雕細刻的花紋便移換了它物的模樣。可是有誰會去在意呢？窗格做得再精美，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略帶清涼的晚風吹拂過我的眼睛，抬眼便看到一宮人捧了木函疾步朝興慶殿行來。
我走到宮殿前，蒙蒙的天空開始下起了細雨，仿佛預示著什麼。
監察尚宮張愛琴正在驗視木函有無被打開的痕跡，從函蓋到盒子的底部，每一個可能被變動的痕跡都被一一檢視過去。
每一個站在她身邊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散發著的凝重的氣息，我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等到她眉頭舒展的時候我才放下了心中的憂慮。
看來是沒有問題了。
見檢封無誤，良鈞會意以一柄玉錘砸碎了盒子上的泥封，青泥的碎屑散落在函蓋上，就像一朵綻放的青蓮。
良鈞用錦帕拭去了青泥的痕跡呈與張尚宮進行下一步流程。
取出封囊，縛繩上的白蠟與朱砂的印跡完整且沒有人動過的痕跡，看張尚宮的模樣，上麵印的印章亦是沒有問題的。
隨後張氏打開封囊取出了其中被直封的信件交付給我。
素手接過張尚宮手中的信件，經由我手傳遞到姑母的手中，檢視封題無誤後方才呈遞到太後麵前。
太後隻略掃了一眼其中的內容，便隨手將越王的信件交付到了呂溫綸的手中。
太後似有意似無意的打問一旁的呂溫綸，“太子離世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京都，朝廷上下必然人心浮動，他們的眼睛無不盯在太子的位置上，依醜夫所見，現下，當立誰為太子最為合適。”
麵對太後的問詢呂溫綸沉默了。
我不禁將目光投向了我的姑母，太後最為信賴的至密尚宮。
可是，姑母的臉上未見絲毫波瀾。
我深深的知道，這個問題即便是她也未必能給太後一個滿意的答案。
太子在世時，諸位皇子誰也不會去動當太子的心思。
並不是因為不敢，而是當他們麵對太子背後最為強力的勢力時根本毫無繼位的可能。
而今的一切已經不再是他們的顧慮，麵對空脫出的太子之位，誰又能想到他們會以怎樣的手段來爭奪呢。
看著呂溫綸思考的模樣，太後的眼神中略帶一絲寵溺，我不禁想起初次遇見這個少年時候的模樣。
那時的我隻覺得這個少年的眼睛仿佛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淨清明的一雙美目，讓人覺得他的目光明亮清澈亦是十分幹淨的。
僅僅隻是他的一雙眼睛便已打動人心，他一向清純的樣子和他那美麗的容顏便又讓人生出不少好感。
隻是如今的那份美好卻也摻雜了太多的東西。
等待了良久，呂溫綸終是給出了他的答案，“微臣不敢妄言。”
對於呂溫綸的回答，太後隻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太後枯槁的手指撫上呂溫綸瀑幕般的長發，一路劃過發梢。
看著太後笑意漸濃的樣子，我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安，許是我的一種錯覺吧。
連綿的細雨隨著宮牆一角的沙漏灑落在大地上。
一滴又一滴，仿佛它會伴隨著這沙粒一直灑落下去，也將一直這樣灑落下去，無窮無盡，無休無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