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葉旋轉著飄下,落在了寧褚的膝上。他用手輕輕一拂,枯葉飄然,靜躺於腳邊的土上。
生命無論堅韌或脆弱,最終不過歸於一掬黃土,化作一縷輕煙罷了。生命的無奈,從降生就已注定。他在心中感慨,不禁歎氣。
幾不可聞的歎氣聲讓他身後的寧楓抬起眼,望向他的背影。
這些日子,寧楓每天都來看他,但卻也隻是看而已,兩人幾乎不曾對話。寧褚總是坐在輪椅上靜望葉落花敗,而寧楓也總是沉默佇立於他身後,看著他日益消瘦的身影。曾經的激辯、爭吵、責備,已不複存在,兩人的相處竟可以平靜至此,然更多的是無奈。什麼原諒不原諒,在無可挽留的生命消逝麵前,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看到他們父子倆關係的緩和,俞叔自然心中欣慰,但讓他依舊操心的是寧楓雖然來陪伴寧褚度過最後的日子,但卻明確表示不願接手父親的公司。盡管他多次勸說,他依然不改初衷。
寧氏公司是寧家幾代打拚的成果,莫非他真的忍心讓這幾代人的心血付諸東流?俞叔想不通,也摸不透寧楓的心思。
寧楓抬頭看看天色,走上前,雙手扶上輪椅的把手,正欲推寧褚回病房時,寧褚說話了“你去忙你的吧,以後,不用來了。”
寧楓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肩膀不語。
寧褚亦緘默,不作解釋。經過幾次化療,他的頭發已脫落許多,體型消瘦,臉色甚差。保持往昔精神矍鑠的形象,是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父親威嚴,即使病了,也希望在兒子心中仍然是這樣的形象。他不想他看到自己日漸憔悴的模樣。
寧楓推著他往前走,良久,淡聲道“我會來的。”
醫院
幾個穿著深藍警服的人圍在病床前,七嘴八舌地詢問唐浩的傷勢。
“還好子彈射得很偏,沒傷著筋骨,不然我就得坐輪椅了。”唐浩坐躺在床上,手指著小腿。
“知道是誰幹的嗎?”一個警員問。
唐浩搖搖頭“根據傷口判斷,應該是從我的後斜方射擊。巷子太曲折了,看不到。估計是同夥。”
憶童放下水杯的手抖了抖,水漾出,打濕了手背。
“小心!沒燙著吧?”唐浩拉過她的手看看,卻發現小手異常冰冷。
“沒、沒事。”憶童連忙笑笑,掩飾心中的慌亂。
唐浩拍拍她的手背,轉頭看向同事“可惜又讓他跑了!已經通緝了一年了吧?這次他竄出頭肯定沒好事。”
同伴們都沉默著思考。
室內的氣氛有些凝重,一旁的戚雨便故意開起了玩笑“你不是經常說自己沒有假期嗎?現在因禍得福啦,可以放個長假了!可憐我們還得做牛做馬啊!”
唐浩無奈地笑著搖頭。
憶童俯下身子,對唐浩輕聲道“我去給你取藥。”隨後走出了病房。
望著她的背影,唐浩心中湧起不安。她的樣子異常,是被嚇壞了嗎?讓她碰上這
種場麵,他心裏不免內疚。
憶童沒有去藥房,而是小跑著進了洗手間。
她的心裏堵得慌,思緒也混亂不堪,驚慌、難過、震驚、內疚。。。。。。種種情緒擠在心中,讓她幾欲窒息。
這兩天裏,每當看到浩哥哥的傷,她就心窩刺痛。當他對她撫慰地笑,她就忍不住地想掉淚。
但她不能告訴他是誰朝他開的槍,她說不出口。。。。。。
望向鏡子中眉頭緊鎖,臉色發白的自己,腦中浮現出梵司廷持槍瞄準浩哥哥的畫麵,憶童使勁甩頭。。
她擰開水龍頭欲洗把臉,不料龍頭是壞的,水飛濺噴湧,噴了她一身一臉。冰冷的水花叢脖子滑下,滾落入衣領,心中泛起了無法抑製的寒意。
當她走出醫院大門,看到了他。
梵司廷佇立在燈下,神情複雜地望著她,遲疑著沒有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