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青桐抬眸，看著母親，問：“娘，您要我去嗎？”
不知為何，母親眼睛突然濕了，聲音陡然微哽道：“我當然舍不得你去。”
淩青桐愣了下。
躺在床上被窩裏的淩青菀也微愣。
母親並非懦弱性格，像這樣突然當著孩子哭起來，母親很少見的。
“娘......”淩青桐有點無措，低聲喊著母親。
景氏吸了吸鼻子，用帕子將眼角的水光拭去，整了整心緒，這才繼續道：“你總是不聽話，又不愛讀書，光顧著玩鬧。把你留在家裏，我管不了你，看著你不成器，如何對得起你父親？
思前想後，還不如將你送到軍中，讓你舅舅苦心教導，總好過我慈母多敗兒，耽誤你......”
說到最後，聲音又是一哽，情不自禁濕了眼睛。母親很舍不得孩子。
“我不去！”淩青桐道。
母親都這樣哭了，淩青桐豈會不知母親的不舍？
故而，他拒絕去太原府的軍中。
“你不去，往後可用心念書？”景氏有點欣慰。可欣慰之餘，她繼續追問幼子，想趁機逼他立下誓言，今年好好讀書，不調皮搗蛋。
淩青桐卻低頭沉默，良久不語。
“那你到底要如何？”景氏又是傷心，又是生氣，見他這樣，聲音微提，“你是要氣死我！”
淩青桐頭更低了，就是不說話。
景氏對這孩子，簡直無計可施。她心底太軟，舍不得送他去軍中；可是他又不服管束，淩青城和景氏都壓不住他。
景氏以為他跟往常一樣，不會再開口了，無可奈何準備讓他回去，卻聽到他說：“我不去舅舅軍中，可是我願意去軍中。”
“這是為何？”景氏愕然。
淩青桐低著頭，不答。
景氏突然臉色微變，神情不自然起來。她盯著淩青桐，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端倪。
淩青菀坐在床上，都遠遠瞧見母親眼神微顫。
她似乎很震驚。
“姨母家的大表兄從信陽回來了，過了年才走。我願意跟大表兄去信陽。”沉默半晌，淩青桐繼續道，“我不去太原！”
“你......”母親想問什麼，突然抬頭看了對麵床上的淩青菀，話頭一頓，話就咽了下去。
“我不喜歡念書，我不去太原！”淩青桐突然從炕上爬起來，丟下這兩句話，立馬跑了。
母親都來不及抓住他。
“你慢點跑......”母親追出去，叮囑了一句。可是淩青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去太原。”淩青菀倏然覺得這句話好熟悉。
“不，我不回太原。”電光石火間，淩青菀的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稚嫩的聲音，語氣和她四弟一模一樣。
是女孩子的聲音，是喊她姐姐的那個聲音。
淩青菀愣在那裏。
母親回房，她都恍然不覺。
“菀兒！”母親喊她，打斷了她的思路。
淩青菀回神，衝母親笑笑。
母女倆各有心思，都有點睡不著。躺下之後，淩青菀裝睡，盡量均勻的呼吸；母親則輾轉反側。
夢裏的事、四弟的事，讓淩青菀腦袋昏昏沉沉的。
“不，我要回太原府。我誰也不怕，回去跟嬸母過日子，就是不想留在京裏。”淩青菀聽到這樣的聲音。
然後，她又聽到同一個聲音說，“不，我不回太原，我寧死也不回去。”
為什麼？
同一個人，為什麼要說完全相反的話？太原府，到底跟淩青菀有什麼關係？
淩青菀頭疼欲裂。
最後，她幾乎哭出聲，是母親把她搖醒了。
天已經大亮了。
“什麼太原府，說了半天的夢話，就聽到這個詞。口音倒是學得很像。”母親笑著問淩青菀。
淩青菀又是一愣。
上次，她的丫鬟說她做夢說夢話，是太原口音；如今，母親也說她帶著太原口音。
而淩青菀自己，根本不知道太原話怎麼說，她隻會官話。
她低垂著眼簾，任由丫鬟替她梳頭，心思兜兜轉轉。
“我大概是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淩青菀想，“別告訴母親，她會擔心的。”
醫者不自醫，淩青菀無法給自己診斷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她一直留心。
將來若是有醫術超群的大夫，她必然要去問診。而太醫們，連個情誌病也治不好，淩青菀不信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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