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附子理中湯,添了砂仁,溫通胸陽。
隻是,太夫人的痰厥,特別嚴重。她四肢逆冷,元氣不接,喝下去的藥被寒痰阻隔,難以通達血脈,甚至胃裏也不容進去,會吐出去。
我給她用了炒熱的蔥白,從肚臍入藥。蔥白也是回暖通陽,收元氣之耗散,使氣歸元。
氣歸元,砂仁附子理中湯才能發揮用處。
太醫院的太醫,都不敢用重藥。一來他們開的附子理中湯沒有加砂仁,而且劑量小,大寒之痰不能散去;二來沒有用蔥白回暖通陽,喝下去的藥都吐出去。
娘,您等會兒看,我的藥喝下去,太夫人不會吐。再過一兩個時辰,她就能醒。
我不騙您,她根本不是遭報應,二姑母和祖母也不是,她們隻是生病。您也不會遭報應的,別太擔心。”
淩青菀聲音輕柔低緩,慢慢說了這一通話。
她說話的時候,景氏徹底驚呆了,都忘了插話。
直到淩青菀說完,景氏都沒有回神。
景氏怔怔看著自己的女兒。
屋子裏光線越來越淡。
明明是正中午,卻有種黃昏的錯覺。淩青菀的麵容,逆著光,有點瞧不清楚。
她的神態,宛如一樽莊嚴的佛像,安詳慈悲,卻叫人心生敬畏。
景氏連忙回神。
錯覺消失,她看到的仍是自己的閨女,靜靜坐在那裏,溫柔衝她微笑。
“菀兒......”景氏終於開口,千言萬語都梗在喉中,除了菀兒,難述隻字。
“娘,您別吱聲。”淩青菀衝母親眨眨眼睛,“並不是每個人都想太夫人好......”
景氏就想到方才程氏姊妹的態度,心裏也涼了一大截。
那麼小的兩個孩子......
肯定是二姑母教的!
景氏平日裏和二姑母府上來往不多,她也不知道程家內部的問題如此嚴重,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景氏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見到程太夫人和二姑母,她們婆媳感情還不錯。
外人哪裏知道她們私底下成了這樣?
“菀兒,你自幼穩重,娘......娘相信你。”景氏咬了咬牙,一狠心道。
淩青菀說,程太夫人的病,再耽誤下去也是死。
程家的姑奶奶已經去報官了。現在不讓淩青菀治,程太夫人死了,程家也不會放過淩青菀和景氏。
還不如放手一搏。
景氏此人,教養極好,溫柔敦厚,性格隨和。但是,她有見識,在關鍵時候很有膽魄。
她輕輕立在女兒身邊,看著淩青菀,伸頭摸了下淩青菀的胳膊,給她鼓舞。
淩青菀揚眸,給母親一個微笑。
她眼神清澈,笑容明媚,沒了前幾天的病態。
景氏微微舒了口氣。
片刻之後,程大姑娘親自端了藥進來。
淩青菀道:“我來喂吧,讓位媽媽幫忙扶住太夫人。”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心裏皆是一喜。
淩青菀真是自負得自尋死路啊。
藥是淩青菀開的方子,又是她親手喂進去的。太夫人若有個閃失,都是淩青菀的過錯。
她往死路上走,攔都攔不住。
如此,就成全這個蠢貨吧!
因為淩青菀開的是之前梅太醫用過的方子,所以程氏姊妹知道不會有效果。
這藥,祖母吃了就要吐出來。
“我來扶......”程二姑娘得意過頭了,有點興奮道。
程大姑娘拉住了她,道:“你年紀小,手不穩。”然後,她指了指站立一旁的媽媽,道,“石媽媽,你去扶起太夫人,讓表姑娘喂藥。”
這位石媽媽,五十來歲,低眉順目的,不敢質疑。
石媽媽就和景氏一起,緩緩把太夫人扶著半坐起來。
景氏扶住了太夫人的肩頭。
淩青菀舀了小半勺藥,仔細吹涼,輕輕送入太夫人的唇邊。
她送藥特別慢,一次又特別少。
藥汁一點點沁入太夫人的唇裏,再用喉嚨順勢而下。
人昏迷的時候,水到了嗓子就會緩慢流入胃裏,不會卡主。但是不能灌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