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大陸三千六百一十二年。西涼。冬至。
又是一年大雪飄下,梨花樹下空坐人,簌簌白雪如花,她一襲素白長裙,翩然而坐,身下綻放開一朵清灩的梨花,如雪綻放,宛若仙人。她看著白雪紛紛,不禁低吟淺唱“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婉轉優美的嗓音在公主府回蕩。“暖城,好久不下雪了呢。”
梨花,素有別離之意。所以在這片大陸上,梨樹少之又少。她自幼酷愛梨花,住在江淑閣的時候,父皇為她移植來了一棵梨樹。可惜沒過多久,她便離開了。去年回宮一看,那棵梨樹搖搖欲墜,估計是活不長了。而今,不知那棵梨樹還安好嗎。暖城內種了不少梨樹。但是今年突如其來的一場雪,讓適應了暖城溫暖氣候的梨樹都死了。而今公主府府中的這一棵梨樹,是她耗費心血保下來的。可是依舊奄奄一息。
她靜靜地靠在梨樹下,像極了沒有生氣的娃娃,如同這棵苟延殘喘的梨樹,或許生命時日不多了。她從小體質就弱,尤其在五歲那年突發大寒,宮中太醫搶救了五天五夜才救回她一條小命。自此她離開京城,留在了最溫暖的暖城。縱使如此,她依舊很安靜,她從小就不哭,不流淚,隻是喜歡一個人靜靜地靠在梨樹下看看書,偶爾她會煮一壺清茶,看著靜好的歲月如同茶中葉渣般沉澱,然後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滋味。如果可能,她願意這樣平凡地度過自己的一生,隻求現世安穩。
“報!公主殿下!八百裏加急!”
她淡淡開口:“說。”
“南詔百萬大軍已破西南邊界,太子殿下正帶著八十萬大軍死守京城!太子殿下讓您盡快離開暖城,向西北方向撤離!”
哥哥,他就如此沒有勝算嗎?她的睫毛顫了顫,“南詔領軍之人是誰?”
“掛帥的是南詔燕王——沐軒宸。”
她的眼睛突然睜開,卻又慢慢合上,是啊,早就該猜到的,是他,是他啊!隻有他才會令哥哥怕成那樣啊!她嗤笑一聲,自己終究看錯了人,居然會相信他,會相信他說的十裏紅妝,會相信他說的此生唯她。到頭來,傷害的是她最愛最愛的哥哥啊!她的眼睛紅得幹澀,但是卻流不出一滴眼淚。“我不走,我要陪著暖城的百姓共存亡,我要在這裏等著哥哥回來。他說過,會活著回來見我!”
“公主殿下,這是太子的意思。您要明白,太子和燕王終究差的不是一點兩點,此次征戰,太子怕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公主。這些道理您比小的懂。小的也不必多說,還請公主殿下盡快離開吧。”
“不。他憑什麼?他憑什麼操縱我慕容傾城的一生!這是本公主的決定,無可更改!若是他死了,本公主就算能複國又有何意義?!”她怒了,是真真切切地怒了。她不怪哥哥,甚至不怪沐軒宸,隻怪她自己看錯了人,害了哥哥,害了整個西涼。十多年來,她不曾發怒,不曾像今天一般衝動。
“公主!您別再任性了!現在是太子殿下用自己的生命在為您爭取時間,您為什麼要辜負太子殿下?小的實在不明白。有什麼比家仇國恨更加重要的?您莫不是到了這個關頭還在想著那個沐軒宸吧?他可是我們西涼的……”
“來人,拉出去。掌嘴四十。”她麵色清冷地看著信使,“今個兒你的話有點多了,本宮和南詔再無瓜葛。本宮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她依舊一動不動,閑淡地喝著茶,仿佛剛剛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眸中的寒意被生生地壓下去,她不能倒下,她知道自己不能愧對暖城的百姓。
雪突然下大了。
“報!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和南詔燕王一戰,太子殿下的軍隊傷亡十萬,南詔軍隊傷亡兩萬。太子殿下捎來口信,說請您盡快離開,他不能多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