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了,在我生日的這一天。一想到從今往後的生日都變成祭日,我不禁悲從中來。

按理說兩層樓的高度遠不能摔死個人,可偏偏這堪比買彩票中大獎的運氣砸到我身上,可憐的我著地時後腦勺磕在了一塊鮮紅的磚頭上,蔓延開來的血若是貢獻給醫院不知能拯救多少人。

冬去春又來,我死去又活過來。從別人的身體裏醒過來的滋味相當美妙,尤其是發現新身體比舊身體海拔矮了不止一點點,體重增了不止一些些的時候。前主人魚靈兒是我曾經的死黨,牙尖嘴利,擅興風作浪,喜唯恐天下不亂之事。不知怎麼就殞了,也不知怎麼被我堂而皇之占了房子。這都是報應呐,誰叫她當初不肯還借我的一百塊錢!

“靈兒,衣服穿好了沒?”魚媽媽催促的聲音重複了不止三遍。

我恍若未聞,今晚要出人情,喪事,可憐的不過二十六歲就香消玉殞的女子。

真不想去,卻還是被魚媽媽拎著耳朵,走了幾步路,到了搭著彩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某某家做事情的地方。

喧囂如鬧市,雖說是喪事,很多人臉上卻還掛著笑容,那些熟識的,不熟識的,似乎不為那已然逝去的女子而傷悲,他們僅僅因為要大快朵頤一番而興奮不已。到了大堂,才聽見哭聲傳來,是撕心裂肺的那種,聽得我的心也像是被泡在了淚水裏,澀澀的,幾欲窒息。

幾個披麻戴孝的人跪坐在角落裏,那躺在冰棺裏的女子身旁,中年女子放聲哀嚎著,旁邊與她年齡相似的男子撫著她的肩安慰她,轉過去時卻也紅了眼眶,與他們長相相似的年輕人不住地擦著眼眶,印象中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過。

我有些失神。沒有見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媽~媽~”清脆的童音響起,接著是大腿被誰狠狠抱住了。

是個可愛至極的寶寶。不過兩周歲的樣子,圓溜溜的眼睛,還未長開卻已初見鋒芒的劍眉,蘋果似的臉頰,讓人忍不住想親上一口,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

被吃了豆腐的寶寶很開心,緊緊摟著我的頸子,再也不鬆手。

“抱歉。胖胖,到爸爸這邊來。”是語音低沉,語速緩慢的男音,卻如一隻手撥得我的心弦瑟瑟發抖。

我猛地轉過身來,鼓著眼睛看過去,人還是那個模樣,風流倜儻足以迷死萬千少女的輪廊,隻是那臉龐,憔悴了許多,那雙燦若星子的眸,黯淡無神,且滲滿了嚇人的血絲。

在舌尖上翻滾著的話被我一咕咚給咽下去了,麵對這樣的他,我任何的言語都是蒼白。

大概我的沉默引起了他的疑惑,他微微抬了眸向我看過來,“你?你是絹的好友魚靈兒吧?你怎麼胖成這個樣子了?”

我無語。我知道你是因為長期在海上飄而長時間未曾見得到魚靈兒,不過說話直白很容易得罪人的,我以前就跟你講過的。

“你是來送絹的嗎?你,進來吧。”話說到最後竟至哽咽,夏眠像是要掩飾什麼似的搶過了兀自哭鬧著要媽媽(我)的寶寶,“進去吧,絹,應該很高興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