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奈何情深緣淺(1 / 2)

缺月掛梧桐,漏斷人初靜。

誰見幽雅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拒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紛飛白雪,染盡了天地的一切顏色,唯獨南華宮由於地接溫泉,致使宮中暖如春日,曲水環廊之間,尤其是汀水玲瓏更是婀娜優雅,似仙子臨水娉婷,暗香盈盈。一個絕美的女子沉著麵色緩緩而行,每一步都似綁著塊大石頭,舉步間都是滿心的傷痛,無心顧看此間美景。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至,秀眉緊顰間已經站在蘭茳殿門口,冼公公及幾名侍衛對她進殿,未有阻攔,選擇安靜地退在了一邊。

“滾,沒聽見朕是怎麼吩咐的嗎?”他抬眼,布滿血絲的眼眸裏蘊藏了風暴來臨前的恐怖,手中的酒壇滑出一個弧度,碰撞到了一旁的玉石柱上,落地化成一地的支離破碎,陷入了靜寂。

這是出事以來,第一次看到他,殿內淩亂一片,該砸的都已經砸了,一堆殘碎的字畫中,他的身子滑落在案幾旁,向來最愛幹淨如他,此刻胡渣滿臉,憔悴了神色,還沒待她緩過神,他又撕開了一個酒封,將一大壇的酒拚了命似的往嘴裏灌,浸濕了衣袍也引得那女子滿心酸澀,深吸一口氣後,還是來到了他的身側蹲下,搶下了他的酒壇,心中有了些怒意:“她已經去了,你莫非還想陪她上窮碧落下黃泉,打算生死相隨了?”可笑啊,看著自己最愛的男人,為了別的女人傷心、難過,她還要站這裏,跟著痛、跟著苦,卻無人體會她的絕望!

聽到這一番話,他驀然在酒醉中清醒了幾分,瞪了她好一會,沉聲冷笑:“嗬……你很想朕下去陪她,是不是?”

一個朕字,終讓她明白今天過後,他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終會達到那個不可接近的未來,美麗的唇畔揚起了一道苦澀的笑意,冰冷絕望,萬般苦澀無以言明。

“她死了,她死了……死得那麼痛苦!她一口溫熱的黑血就吐在這裏!”醉中含怒地指著自己的心口,“這裏懂嗎?朕很痛!朕的皇後是那麼愛的漂亮,死的時候卻麵色黑青、兩眼充血,一直看著你的雪海香林,至死都沒有瞑目……朕後悔了,如果不是我的三心兩意,怎麼會換來她的死不瞑目?”

他悲痛的神色讓她避無可避,舉起酒壇大喝了一口,接下了他未完的話,神色哀淒似雪,柔唇泛白:“死不瞑目外加有不少的宮人、太監看到我請她去過雪海香林,皇後身邊的貼身宮女樂兒甚至看到我請她用過點心,所以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我,包括你在內……如今的我,辯無可辯,朝野上下包括你在內,已對我下了判決!”

“辯無可辯?證實確鑿之下,你是根本沒有反駁之詞。聰明如你,知道此刻無言勝有聲!”醉酒的眼神充斥著怒意,目光似乎利得可以在她身上剜出無數道的傷痕,陌生的幾近讓她兩天煎熬的日子下來始終強忍不掉的眼淚,終是落下。她曾經告訴過自己,哭等於是放棄、等於是承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可是此刻,她終於放棄了,他們之間存在了太多、太多的隔閡,然後一點一點的累積成了如今再無還轉的局麵。

“好,你即已在心中有了所謂的答案,我承認便是了。如今的我,身心俱疲,不想再汲汲營營世上的紛遝糾纏,權力盤桓……”聲音微頓,語氣終於化為了無比的冷清淡漠:眸色漸寂如井水,再多半分波瀾,一字一句,遙似天涯之遠,“從此你翱遊於九天之上、我魂歸至黃泉之下,就此放過。”

這些年來,她的一生看似繁華錦繡、尊榮無雙,除了那兩個早已悄逝在她生命中的知己好友,無人知她的步步艱辛、日日煎熬。過不了多久,她的一切都將結束和放下,於是將往事酸甜苦辣化做了酒。濃烈的酒味,刺激著她的每一寸神經,本以為借酒消愁,沒想到神思是愈發的清醒。低眉間,一管代表曾經的青竹笛映入了眼簾,可惜已斷成了兩截,從此寂寞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