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湯已經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夜空很晴朗，皎潔的月亮高高懸掛在空中。他坐在高高的山崖上俯視著腳下的村子，濃濃的血腥味飄散在他的鼻子上讓他躁動起來。
山賊在村子裏殺人，似乎要屠光村子裏的意思，連孩子都不放過，他們隻留下年輕的女孩和女嬰。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米湯發現這片山裏已經快被山賊殺沒人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山賊要把人殺盡，人對人怎麼那麼絕盡到底。
他見過妖怪殺人隻為吃人，老點的妖怪總會留下活人，因為人會生孩子，來年又有得吃。
米湯沒有吃過人，雖然有人把他當做妖怪，但是那位收養他的老婦人卻把他當人，給了他名字，叫米湯。有名字了，就算人了吧。
為什麼叫米湯，因為老婦人給他喂米湯，總說喝點米湯，喝點米湯。慢慢的，米湯學會說的第一句人話，就是喝米湯。
腳下的叫聲多了許多，有女人的尖叫。幾個山賊脫掉一位少女的衣服按在老井邊上。米湯看了看，少女約莫才十三歲左右，頭發長長的，渾身是血，旁邊躺著一具比她年長幾歲的男人的屍體。
米湯跳下了下去，跳到山賊後麵，扭下了山賊的頭。在噴射的血柱裏，他看到山賊們驚恐的表情，還沒等失去頭顱的山賊倒地，活著的山賊一哄而散。
少女想說謝謝，但看到米湯的樣子嚇昏了過去。米湯透過老井的井水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人的形狀，高個子，但是眼睛是金黃色的，臉色泛青綠色，張開嘴上下兩對獠牙發著慘白的寒光。
山賊都跑了，村子裏也沒人了，留下一地的屍體。夜裏不等那些小妖怪出來，就會有野獸聞著血腥味過來吃掉人的屍體。米湯覺得少女還活著，他能看到她的心跳和血脈的流動。
他抱起少女，走到半路他想起如果帶回他住的河邊，但怕附近的山妖和河妖會來吃她，米湯打不過大多數的妖怪，很多數時候他早早發現就會早早逃跑。
於是他決定送到離這裏最近的市集上，那裏有拿著武器的士兵。米湯找了件蓑衣鬥笠穿上，把少女一路送出山裏。路上會碰上不少妖怪，但是米湯記得哪個地方妖怪凶險，哪裏隻有害怕他的野獸。
在太陽出來後約莫燒了三柱香的時間，他見到了集市的圍牆，看到了不是很多的人。他想走近點，但看到背著竹箱的流浪道士，老奶奶跟他說過，這些道士認得偽裝成人的妖怪，更別說披著蓑衣鬥笠的米湯，雖然他自己很不願意把他跟那些妖怪歸為一類。
流浪道士先發現了他，解下竹箱，拿著裹著厚布的寶劍跑了過來。米湯慢慢把少女放在地上，立即拔腿就跑。流浪道士在他後麵追，追了一陣就不追了。米湯躲在林子裏看著流浪道士跟同伴一起把少女抱去有圍牆的集市裏。
然後，米湯回到了自己的山裏。
又過很多年。
山裏一個人都沒有了，連山賊都沒有，全是妖怪。
又過了很多年。
山外來了一群妖怪，組織了一直妖怪軍隊。會說人話的妖怪穿著人的鎧甲和人的武器的妖怪，它們有些像野獸，有些很醜陋，跟米湯一樣。不會說人話的妖怪跟野獸在一起蠕行在最外麵。
那些穿著盔甲的妖怪像人一樣搭起帳篷，樹起圍欄，插著像一塊破布一樣的旗幟。
“李煉死了！皇家軍隊也死光了！西邊的鐵甲兵跑光了！沒人能擋住我們的大軍！我們統治凡間的時候到了！”
一個黑熊精站在一個小山丘上以咆哮的嗓門對周圍漫長遍野穿著盔甲的妖怪嗷嗷地長著大嘴。最遠的都是聽不懂人話，完全憑著某種原始本能被驅動的低級妖怪，因為米湯的樣子跟那些低級妖怪差不多也從不張口，他好不容易才擠到勉強能聽到聲音的地方。
“在東邊！有好吃人，有好吃的女人！有好吃的肉！有好吃的果子！有舒服的房子！溫暖的水！漂亮的山！漂亮的森林！”
“喔啊！”
漫山遍野的吼叫聲此起彼伏。
米湯想起了那個少女，那個不太繁華的小集市。他不知道按人計算的年過去了多久，隻知道太陽落下又升起幾萬次。
第二天，米湯被發了一把非常粗糙的鋼刀，沒有開刃，連山賊用的最次的那種都不如。然後他隨著浩浩蕩蕩的妖怪大軍想著太陽升起的方向進軍了。
低級妖怪走在隊伍的最中間，前後左右都是穿著盔甲拿著閃亮明晃晃武器的高級妖怪，它們有騎著馬，騎著狼，騎著牛，騎著野豬，很多是徒步行走。
米湯一直以為這支妖怪軍隊的統帥是那隻黑熊精，直到在一片河道邊休息時候，突然聽見穿盔甲的妖怪們漫山遍野地嚎叫聲，米湯仿佛看到一座山緩緩地在遠處的丘林地上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