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金德爾伯格(Charles P.Kingdleberg)的經濟史名著《1929—1939年世界經濟蕭條》在解釋經濟蕭條的原因時認為:這次蕭條主要是由於英國沒有能力繼續發揮其世界經濟體係“保險者”的作用,而美國又不願意承擔穩定國際經濟體係的責任,致使這個體係處於不穩定狀況;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賠款和戰債問題隻是惡化了這一時期的國際經濟關係;“當每個國家都轉而保護它自己的國家私利的時候,全世界的公共利益就遭受到被拋棄、被損害的命運,而這時所有國家的私利也就隨之受到損害”。[美]查爾斯·P.金德爾伯格:《1929—1939年世界經濟蕭條》,宋承先、洪文達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年版,第348頁。因此,國際經濟體係的穩定需要一個居於主導地位的霸權國家,這個霸權國家在主導國際經濟體係的過程中還必須得到其主要貿易夥伴的認可,它在維護自己私利的同時也致力於國際合作。經濟大蕭條的持續正是一個霸權缺失時期,因而造成各種混亂。各國競相采取經濟民族主義政策,以求減少損失和保護自身利益。進口配額、競爭性的通貨貶值和外彙管製等貿易保護主義手段盛行一時,目的是犧牲其他國家的利益,將自身的失業和通貨膨脹轉嫁到國外。
經濟大蕭條時期,由於金融形勢的持續惡化,英國被迫於1931年9月放棄金本位製。“支持金本位製並為其有效運行提供政治支持的,恰恰是英國對自由貿易的承諾、它監控自由貿易的能力和倫敦金融市場的深度。”[英]保羅·赫斯特、格雷厄姆·湯普森:《質疑全球化》,張文成等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65頁。英國放棄金本位製的決定說明它沒有能力繼續支持自由貿易,它在國際貿易中的霸權地位衰弱了。這一決定還加重了20世紀30年代國際貨幣製度的混亂。此後,各種貨幣集團紛紛成立。英國、英聯邦國家以及一些曆史上與倫敦有密切金融聯係的國家成立英鎊集團,美國和拉美國家組成美元集團,南歐和以法國為首的西歐國家組成黃金集團。德國、日本、意大利以及蘇聯基本上與其他國家隔離,它們各自成為一個體係。許多國家把貨幣貶值作為刺激總需求和出口的手段,直到1936年美、英、法三國達成金融穩定協定,主要貨幣之間才在抑製競爭性貶值方麵取得了最低限度的一致。
1932年,英國通過渥太華帝國特惠體係加強與英聯邦國家和自治領的貿易關係,形成了一個歧視性貿易集團。而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國,20世紀二三十年代,經濟民族主義成為美國決策意識的主流。大蕭條開始後,胡佛(Herbert Hoover)當局采取國家主義的經濟政策。同時,美國國內政治、社會和經濟問題也引起各種利益集團和勞工階層的激進貿易保護主張,它們要求以高度保護性關稅來排斥外來競爭。1930年,經過長達18個月的聽證和辯論,國會通過了高度限製性的斯摩特霍利關稅法(Smoot Hawley Tariff Act),確立了美國曆史上最高的關稅。這種做法立即招致其他國家的關稅報複和競爭性貨幣貶值,從而使經濟蕭條進一步蔓延。更糟糕的是,人們本來抱有極大希望的1933年世界經濟會議也失敗了。這次會議失敗的主要原因是羅斯福要在國內實行其雄心勃勃的“新政”計劃,更注重在美國國內建立健全的經濟體製,因而對國際貨幣合作缺乏熱情。1933年3月,羅斯福在他的第一次就職演說中表示:“雖然我們的國際貿易關係占有至關重要的地位,但是就時機和必要性而言,它的地位應當次於建立健全的國民經濟。我讚成把首要的事情擺在第一位,這才是切實可行的政策。我將不遺餘力地通過國際經濟調整來恢複世界貿易,但國內緊急情況不容許等待到它的完成。”可以看出,羅斯福並不是一個完全的孤立主義者,他承諾將致力於“恢複世界貿易”,隻是在眼前的緊急情況下,國內“健全的國民經濟”是“首要的事情”,處於次要地位的“國際貿易關係”仍然“占有至關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