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曲子(3 / 3)

南勝貴為公主,幾時被人這樣忽視過,眼見她撅了嘴就要發作,一旁的婢女察言觀色,立即獻上一計。

這個計策說起來也不如何高明,不過是把逛街改成進樓子聽曲兒,雖然感覺上差別不大,但無疑是有效的。總算顧長惜要盡一盡他的義務,將茶館前後查探部署一番,然後再仔細瞧過裏麵的布局,最後選了最高一層的雅間。

如此這般折騰了一圈兒,顧君喬也來了興致,她低調的拍下一張銀票,點了樓裏最紅的藝伶雲清姑娘來唱曲兒。

三人在屋裏喝了會兒茶,便見一個姑娘抱了琵琶走進來,生得倒沒有多美,但眉目上挑,頗有幾分別樣的味道。

“妾身雲清,三位官人安好。”她對著三人福了身,隨即款款而入坐在了當中的椅子上,輕輕撥了一把弦:“還請官人點曲兒。”

顧長惜和顧君喬自然是順著南勝來,她拿起麵前的那本小冊子,隨便挑了一首。雲清擺開架勢,微微側過頭,手指一動便哼唱起來。

聲音嬌軟動聽,猶如黃鶯出穀,不愧是樓裏最紅的。可南勝卻聽得興致缺缺,好不容易待雲清唱完,她喝了口茶,委婉的道:“唱得是好,隻是和我在宮……和我過去聽得都一樣,沒什麼新意。”

雲清卻也不惱,大約是挑剔的客人見多了,便微微一笑道:“官人富貴,這些知名的曲子定然是聽膩了,不如讓雲清彈一曲自己家鄉的小調兒,讓官人聽個新鮮。”

南勝生了興致,便大方的道:“唱得好有賞。”

雲清微微垂目,五指落在琵琶上,緩緩張口唱道:“橋影流虹,湖光映雪,翠簾不卷春深。一寸橫波,斷腸人在樓陰……”

顧長惜微微一怔,訝然的抬起了雙目。

那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裏,曾有一個姑娘也這般認真的唱過這首曲子。她聲腔青澀,也沒有悅耳的琵琶伴奏,他就這般聽著,似乎忘了自己便在一個凶險的陣法中。

南勝公主與顧君喬都未注意他神色有異,隻是聽得入了神。說來也怪,這位雲清姑娘不唱的時候也就罷了,一旦張了口,那雙上挑的眼睛不時掠過三人,竟隱含了與唱詞一般滿滿的情意,似嗔怒,似薄怨,甚至盈滿了一汪淡淡的水光,透出一種哀傷的風情來。

“……動愁吟,碧落黃泉,兩處難尋。”她將最後一句唱了兩遍,這才放下琵琶。南勝將一錠銀子放在旁邊的小幾上,拍手讚道:“真好聽,這是你家鄉的曲兒麼?”

“這首曲子講的是一個女子見一位郎君從橋上走過,從此便傾心於他,日日相思而不得,竟然病死了。後來那位郎君路過女子門前,那女子的母親將這一切告知於他,那位郎君非常難過,便在女子靈堂前大哭了一場,這女子方才瞑目。”雲清淡淡一笑:“不過是個悲傷的傳說,在我們家鄉,人們都用這首曲子來表達至死不渝的情意。”

南勝聽得入了迷,偷偷瞧了身畔的男子一眼,小聲道:“我也要學。”

顧長惜卻刷地站起身來:“少陪。”

他不待南勝阻攔,便徑自出了雅間。

涇河夜市仍然一派燈火通明。

那糖芋糕的小販仍在橋頭,生意依然紅火,不過短短一年時間,似乎什麼都沒有變。

隻唯獨沒有了那個站在這裏輕聲撫慰他的姑娘。

顧長惜淡淡立著,眸光不經意間掠過一片紫色的羅裙,忽然心中一縮。他下意識的走過去,奈何人群熙攘,摩肩擦踵間,待顧長惜走到近旁,那背影酷似容煥的人已然芳蹤難覓。

他站在那裏,輕輕攥緊了五指,忽覺心如擂鼓。

……至死不渝的情意麼?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