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起了那麼多心思,聽了這一句話,頃刻間忽然盡數散去。
二十年前的過往,那是屬於師父的恩怨情仇,她再如何憐惜顧長惜,都沒有權力置喙。
而今,她是解開蠱毒,顛覆顧氏兄弟命運的關鍵所在。曾經如何,她已經沒辦法去改變了。
她唯一能把握的,就隻有現在。
容煥頓了頓,袖子下的手輕輕握緊。
“我會治好他的。”她昂起頭,一字一頓道:“無論是他的毒……還是他的心。”
顧靈岑一怔,隻覺得這副認真的神色那麼熟悉,鮮活得仿佛昨日。
年少的寧馨子最慣有的表情便是這樣認真,她能拿著一棵藥草,滔滔不絕的對著他說一下午,毫無女兒家的溫柔小意。起初他隻覺得有趣,卻不知何時這副表情落進了他的記憶深處,成了多年來最不敢觸及的一道傷。
時至今日,究竟有沒有後悔當年接下那道賜婚的聖旨?他不知道,亦已經不願去想。他這一生,早就沒有了選擇的權力。誰讓他是九凰王唯一的兒子,誰讓他繼承了血凰令,誰讓他……生在了皇親顧家。
多麼奇怪,即便是今日,他也從來沒有恨過寧馨子。
從頭至尾,就是他一個人造就的冤孽,也注定要由他一個人來背負償還。
屋中一時間無人言語。
二人各懷心思,恍惚間,似有數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下一刻,房門被猛地推開。
唐戩攜著幾個侍衛闖了進來,一個婢女推著顧君璟緩緩出現在門外。容煥心中一凜,看來她偷跑出來的事情敗露了。
顧靈岑淡淡道:“璟兒,你連禮數都不懂了麼?”
“孩兒遍尋不見容姑娘,一時情急。”顧君璟笑了笑:“卻不想是在父王這裏做客。”
他麵色平靜,也不見如何慍怒。倒是唐戩站在一旁,麵上浮現出幾分陰沉的神色。
“是我差人請她過來的。”顧靈岑捏了捏眉心道:“你們都退出去,看著心煩。”
言語至此,容煥方覺出顧靈岑餘威猶在。雖顧君璟軟禁了他,可他仍然是名副其實的九凰王。顧君璟微微使了個眼色,眾人便一個接一個的退下了。容煥很識相的上前一步福身道:“王爺身子虛弱,切不可直接服用大補之藥,循序漸進的調養才是上策。”
她說罷,利落的轉過身,也不瞧顧君璟一眼,徑自便出去了。門外數人連忙跟上,唐戩隨著她一直回到那個軟禁她的屋子,俊美的麵龐沉了下來。
門口的衛兵早已跪了多時,此時見了容煥,不由得很是惱怒。
“你……你對我們下了藥!”一個衛兵急切道:“唐公子,我們當真不是自己睡著的……”
“我的藥袋子都在他那裏,又如何對你們下藥。”容家小煥心情不好,冷哼一聲道:“王爺的人請我過去,你們自己睡著了不知,卻賴在我身上!”
“明明是你……你推開了門……”
“夠了。”唐戩淡淡道,直接屏退了左右。
他沉默半晌,緩緩繞到那兩個衛兵身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罐子,又自罐子蓋中取出兩枚銀針,針尖隱隱呈現出青色的光芒。
唐戩垂下雙手,不動聲色的在那兩個衛兵脖子後麵輕輕一戳,那兩人隻是剛剛低呼一聲,神色卻瞬間放鬆下來,眼神也變得十分茫然。
容家小煥背後一毛:傳說中的唐門青毒……嚶嚶嚶藥袋子你在哪裏。
唐戩緩緩道:“你們在此守備,王爺差人叫了容姑娘過去。”
“我們……在此……守備,王爺差人……叫了容姑娘……過去……”
“你們因昨夜休息不好,所以才靠在牆邊睡著了。”唐戩繼續道,他說一句,那兩個衛兵便跟著說一句,最後唐戩頓了頓:“你二人自行去領罰吧。”
兩個衛兵還是一臉茫然的神色,隻不過對他的言語完全沒有遲疑,行了禮便退下了,步伐十分緩慢,像是在夢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