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喬似是跌坐在了椅子上。
“我本不欲告訴你這些,讓你做個無憂無慮的郡主娘娘,若不是你苦苦相逼……”顧君璟喘了口氣,複又放緩了聲音:“君喬,事到如今,我與他絕不可能共存,你應當選擇站在哪一邊了。”
真相,竟然如廝淒涼。
容煥呆在原地,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屋內靜了許久。
“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我大哥雖身負頑疾,卻是才華橫溢胸有大誌之人,值得我欽佩敬重。”顧君喬緩緩道:“可如今看來,顧君璟,你不過個怪物。”
“怪物麼?”顧君璟冷冷一笑:“你可知這些年我拖著個殘廢的身子是怎麼熬過來的?隻要能治好這雙腿,便是讓我做過分千百倍的事情,便是讓我變成一個怪物,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衣衫窸窣,而後便是一聲關門的巨響,似是顧君喬拂袖而去。
過了半晌,那兩個婢女原路退了出來。容煥正呆呆出神,此時卻猛地清醒,連忙躲到草叢邊的一個回廊後。豈料那兩個婢女向她躲藏的地方行了過來,她無法之下,隻好借著柱子的掩護不住向後退去。
七拐八拐之間,卻到了一處全然沒見過的院落。
容煥心亂如麻,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兩個婢女,正思量怎麼回去,卻見不遠處又走來兩個侍衛,其中一個抬起眼,便在下一瞬,容煥果斷推開旁邊的屋門,極快的閃身進去。
她也未看清屋內的模樣,便徑自躲到了一旁的紗帳後麵。門外有腳步聲急急奔過來,兩個侍衛拔出了佩劍,均是一臉戒備。
“拔劍擅闖本王的寢居,可是活膩了麼?”一個淡然卻極有威嚴的聲音從內室傳了出來,兩個侍衛嚇了一跳,連忙跪下身來:“王爺恕罪!”
容煥心中一凜:王爺……九凰王!
“吾等不知王爺在此,見有人影闖進王爺寢居,這才進來查探,請王爺息怒。”
“本王一直在屋中,不過是有風把門吹開了,卻沒見到什麼人影。”
那兩個侍衛對視一眼,麵上浮起猶疑之色。
“本王是病了,又不是瞎了。”九凰王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有了一絲慍怒:“還不滾出去。”
兩人頓時不敢再言語,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容家小煥在紗帳後麵長籲口氣,大約是這個王爺沒瞧見她,真是狗屎運。
“姑娘既然來了,何不進屋一敘?”
……
容家小煥胸口一疼。
若是平日,她定然極快便想出對策。然如今聽了顧君璟那番瘋狂的言語,又險些被人發現受了驚嚇,眼下心中亂成了一鍋粥,完全想不出如何避過,隻好呆呆走到內室邊上,咬咬牙便推開了門,一股清風徐徐而入。
九凰王便坐在塌間,他大約五旬有餘,蓄著三寸美須,即便麵上有著不淺的皺紋與病弱的蒼白,卻依然能看出俊美的痕跡。尤其是他的眼睛,是一種熟悉的琥珀色,外麵夏日炎炎,他卻披了一條厚重的大氅,下麵著了暗紫色的中衣,看起來確然像是臥病多時了。
她看著那雙與顧長惜一模一樣的眼睛,忽然便鎮定了下來。
“多謝王爺解圍。”
顧靈岑卻沒有什麼表情,伸出手輕輕一擺:“容姑娘請坐。”
容煥卻沒有動:“王爺怎知是我?”
“本王雖終日臥病在床,卻也不是什麼都不知。”九凰王緩緩道:“璟兒有所得罪,望你看在本王與尊師有些淵源的份上,別放在心上吧。”
容煥心思一動,她以為會看見一個冷酷偏執的陰沉郡王,卻不想九凰王雖病弱,麵上卻是一派平靜,甚至有幾分慈和,那些剛剛壓下的情緒卻又翻湧了上來。眼前此人,也是坑害顧長惜的罪魁禍首之一,他的親生父親。
十三歲,似懂非懂的年紀,旁人還在承歡膝下的時候,他卻已開始籌謀怎樣在父兄的暗算中活下去。她難以想象顧長惜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忍耐到了今天,他的乖戾,他的冷誚,他的驕傲……還有那一晚山坡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悲愴目光,他一切的一切,已經牢牢印在她心裏,此生此世都不會忘記了。
而九凰王,究竟和師父是什麼關係?容煥心中惴惴,這是她自方才得知這一切起就最想知道的一點:師父……她最敬愛的師父,究竟在這場殘酷的遊戲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王爺言重了。”容煥隱去心中的迫切,開門見山道:“方才我躲在客廳外,聽到了大世子的言語。請恕容煥淺薄,我想知道,師父她老人家當年到底開了什麼方子。”
顧靈岑微微一怔。
他麵色暗沉下來,微微歎了口氣:“既然你已是其中的關鍵,那麼當年的事也無須瞞你,坐下來吧。”
容煥依言坐下,取過桌上的一隻白瓷杯子,倒了一杯涼茶,恭謹的遞給九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