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第七壺了。”
賀香濃看著眼前喝得爛醉的張煜。心疼地無以複加。
“嗬嗬,香濃,我還能再喝……”
“你別喝了!”賀香濃心中惱恨,奪過張煜手中的酒壺砸在了地上。碎裂的搪瓷片蹦跳散開,猶如碎裂的希望,破碎的心。
“冰若,冰若……”張煜拉住了賀香濃的手,滿眼迷醉。
“我不是那個夏侯冰若!”賀香濃見過張煜口中的女子。夏侯冰若,整個京都城裏燦若明星的存在。她承認,那個身影她永遠也比不上。
“冰若,名利家世真的那麼重要嗎?冰若……”張煜看著賀香濃,唇啟唇合盡是委屈與不甘。賀香濃心軟了。
“我不在乎。張煜,我不在乎……”賀香濃喃喃道,眼裏隱隱有淚泛出。
一夜旖旎,一夜春宵。她竟落了滿臉淚痕。
“不就是海嗎?我又不是沒看過。”張煜看著身旁無比興奮的賀香濃,有些莫名其妙。自從上回醉倒在展秀茶樓之後,她好像老是這麼神經兮兮的,不是去爬山就是去看海看日出,好像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情。
“你以前看到的海有這麼漂亮嗎?”賀香濃揚起臉,夕陽的餘暉在她的臉龐上鍍上了一層金黃,張煜看著竟有些失神。
“日月同輝,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張煜別過臉,看向遠方的圓月與夕陽。
“太陽落下,月亮升起,萬物生息交替,永遠不會停滯不前。”
生息交替,停滯不前。
你又在用這些東西隱喻我了。張煜剛想這麼說,一陣清涼的海風吹來,賀香濃竟經受不住,暈倒在了張煜身旁。
醫館內。
“沒什麼大礙,就是最近太過勞累了。”老郎中放下了搭在賀香濃手腕上的手指。
“她真的沒事嗎?那為何還不醒?”張煜焦急地問道。擔憂寫在了臉上。
“沒事,她隻是一時氣血不足才暈倒。一會兒就該醒了。”老郎中有些責怪地看了看張煜,末了補上一句:“都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還帶她去吹海風。你這個丈夫做的也太不稱職了!”
宛如晴天霹靂。一道道砸在了張煜身上。他的大腦登時一片空白。
身孕?身孕?!一個月前醉酒後的記憶逐漸開始清晰。春宵帳暖,此時卻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
賀香濃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展秀茶樓裏了。旁邊放著張煜寫給她的一封信。信很長。大概意思是,自己還沒做好當父親的準備,需要好好想想之類的。
嘴角扯起一抹笑。準備嗎?是想逃避吧。眼淚順著臉頰滴落,打濕了信上的字跡。
十日後,張煜來到了展秀茶樓門口,竟看見裏麵所有的裝飾都不一樣了。
“這裏怎麼了?”張煜抓過一個人就問道,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慌亂。
“賀掌櫃幾天前收拾東西離開了,這裏已經盤給新來的金掌櫃了。”
走了?她懷著身孕,竟然一聲不吭地就走了?
“她去哪兒了?”張煜焦急地問道,聲音竟有些微微顫抖。
“賀掌櫃沒說她去哪兒,我也不知道啊。”
恐慌,愧疚,失落……各種感覺潮水般湧來,快要將他淹沒。他一直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發現已經失去她的時候,心會疼地顫抖。人總是這樣,老是仰望著高高在上的日月星辰,卻從來不曾低頭看看綻放在自己腳邊的花朵。
張煜收拾好了行裝,準備去找她。他已經決定了,無論多少天,多少個月,多少年,他都一定要找到她。
煙柳畫橋,鶯歌燕舞。又是一年春天,百花勝放。
這是江南的一個小鎮,沒什麼名氣,這裏的人也幾乎不怎麼會離開小鎮。生在此,死在此。
河邊柳樹下,一名身著白衣的男子緩緩走過。他不知已經踏過了多少土地,不知走過了多少座橋,看過了多少河流。卻還是在不停地走著,仿佛在尋著什麼足矣與性命相比的東西。
不經意間,他看到了正在柳樹下蹲著的一個孩子。那孩子看上去大概三四歲的樣子,眉眼間竟有著與自己極其相似的東西。鬼使神差地邁開步子,像那個孩子走了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他開口問道。
小男孩抬頭,他看清了他的臉,心猛然一跳。走過的萬水千山在腦海裏不停回放。
“我叫張念。”小男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