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屋裏隻有一盞小台燈,燈光慘白,映著旁邊一張怒容滿麵的臉,臉的主人穿著警察製服,很是不悅的低頭用本子記錄著什麼。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坐在他的對麵,翹著二郎腿,兩眼直勾勾的瞪著天花板。
“李老大,”那少年忽然扳過頭,不耐煩的說道,“不就是打了一小架麼,有什麼可審訊的。你們天天寫這些東西,不煩麼。”
“蘇陵!你還好意思說,”那警察猛拍了一下桌子,差點沒把台燈震掉,“好好的學不上,淨幹些小偷小摸的事情,還三天兩頭打架,我要是有一周時間沒在拘留所見到你,我都燒高香了。”
“切~”那少年繼續仰起頭,發出很不屑的聲音,但他眼中卻流露出一種十分複雜的神情。
蘇陵從審訊室裏出來時,天早已大黑了,漆黑一片的夜空上什麼都沒有,連月亮也不見。蘇陵就這樣獨自一人走在空蕩的街道上,嘴裏哼著歡快的小調,緩緩悠悠的往家走著。
但他其實一點也不高興,甚至一點兒也不想回家。因為他知道,家裏一個人也沒有,隻有冷冰冰的空氣。
蘇陵找出鑰匙,扭開了門,映入眼簾的依舊是被自己堆得貨倉一樣的客廳。邁進黑漆漆的客廳,蘇陵聽見了自己肚子咕咕的叫聲,晚上還什麼都沒吃,肚子已經開始表示抗議了。但蘇陵根本沒有吃東西的胃口,他繞開亂七八糟的雜物,頹廢地坐在了沙發上。
蘇陵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他的母親也在兩三歲時的一場車禍中去世了,自己對那個女人的印象隻有在一些老舊的照片裏。蘇陵是姥姥一手帶大的,兩人感情一直好得很,雖然隻有一老一小冷清度日,但蘇陵在姥姥的嗬護下,還算有個十分幸福的童年。
可惜歲月不饒人,姥姥年事已高,老人家一旦病倒,卻是想留也留不住了。一月前,蘇陵的姥姥過世了。當他知道這個消息後,心情久久不能平複,甚至完全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蘇陵賣掉了之前和姥姥一起住過的房子,他實在是不想再留在那裏睹物思人。正當蘇陵想再尋一個住處時,就於中介發現了現在的這間公寓。六十幾平,位於距市中心不遠的新開發小區裏。這樣交通位置好,園區環境也好的住房,要價卻隻有其他類似房子的一半不到。這樣好的機遇,蘇陵沒多想就買了下來,一心隻想著趕快搬離原來那個傷心的地方。
蘇陵看了看堆滿了客廳的剛被自己淘來的二手家具,這幾日實在是沒什麼心情整理,就隨它們這樣東倒西歪的放著。他本來正在念高一,姥姥也一直很期盼他可以考上大學,但蘇陵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塊學習的料,姥姥一過世,他也就挫學了。蘇陵的情況本來是可以領到政府的助學金的,但他再沒什麼心情念書,一個月裏整天在街上不務正業的閑逛,三天兩頭和街上的混混打架,也沒少被那個叫李林的警官拉到派出所裏教育一番。
蘇陵覺得今天一天都過得渾渾噩噩,此時隻想一頭栽倒在床上。他進了洗手間,撩起一大捧冷水,打在臉上,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也是一臉無奈的神情。仔細看來,鏡中的少年其實長得清俊帥氣,但偏偏把頭發抓得亂蓬蓬的,衣服也是穿得七扭八歪,弄得好像是混社會的小青年。
蘇陵也覺得自己這樣有些不像話,抬頭凝視著自己在鏡中的映像,喃喃道,“你啊你,姥姥如果看到你這樣,一定不會開心。”
本是黯然神傷的場景,事情卻突然在這裏出了蹊蹺,蘇陵竟然看見鏡中的那個自己微微一笑,笑得詭異萬分。
“啊?”蘇陵打了個冷戰,連連後退。可抬眼再看向鏡子裏時,卻再無異常,隻有個受了驚嚇的少年。
搖了搖頭,蘇陵嘲笑起自己,今天真是太累了,都出現幻覺了,自己能把自己嚇倒。
洗漱過後,蘇陵很快進入了夢鄉。這一個月裏,蘇陵經常夢見姥姥,夢見從小到大自己同姥姥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但今天這夢卻十分不尋常,蘇陵夢見自己在殺一條魚。一條胖大的鯉魚在自己前麵歡快的蹦躂著,“你給我站住,”
蘇陵氣喘籲籲地在後麵追著,“看我不把你抓住燉了。”那魚蹦著蹦著,竟然一個翻身躍進了後麵一個靠牆擺放的魚缸,那魚缸黑壓壓的,真像一口棺材。蘇陵正想著找點兒什麼把它撈出來,卻突然看見那條魚缸裏的魚渾身噴血,不多時已把一缸清水化作了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