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霧氣籠罩的早晨，大地還沒有睡醒，在油綠色的畦地中央，有一座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殘垣斷壁。時不時，風圍著腳踝子打轉。
兩個半人物進入我們的視角，一個精神爍的老者，一個6歲的農村小女娃，手舞足蹈的。另外半個是指一個8歲男孩。
老者其實不老，充其量也就五十來歲，皮膚黝黑，不對，準確地說應該是古銅色。古銅色的臉讓人想到了陽光和風。
此時他正在瓦礫堆裏聚精會神地收集著什麼。
“爺爺，你在找什麼？”一旁的小女孩問。
“爺爺在找寶貝。”
“寶貝能賺錢嗎？”女孩瞪著眼睛問道。
這時，那個8歲男孩蕩過來，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女孩的額頭。：“傻瓜，寶貝當然能賣錢。”
老者拍了拍手上的泥，用洪鍾般的聲音說道：“小弟弟，寶貝當然能賣錢，能賣很多的錢，但錢是會花完的，寶貝卻再也沒有了。”
小女孩仿佛明白了什麼，喃喃道：“錢用完沒有了，寶貝也沒有了，寶貝不能賣。”
男孩很機智地轉著眼球，然後揮臂說道：“寶貝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
老者顯然高興起來，黑臉膛上的笑容開始生動。“小聰明家的！”他舞起大手叫道，“來，都讓爺爺親一個！”
小女孩高高興興將蘋果臉湊上，很響的一下。老者又向男孩揮揮手，“過來，也得親你一下。”男孩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他的身子奇怪地往後一縮，輕輕向遠處飄去，一下子拉開了距離。
老者笑了笑，不肯就不肯，小家夥跑那麼快幹嘛，怕我的包公臉？哈哈，老者爽朗地笑起來。田野裏掠過秋蟬的銳叫，十分震耳。
老者興致很好，嘴裏開始哼起什麼不知名的小曲。小女孩正歪著腦袋瞅著。老者哼了一陣，仿佛覺得不過癮，忽然又道：“小丫，爺爺，唱支山歌給你聽。”好哇好哇！女孩拍著手又蹦又跳。
老者清清嗓子，接著，一股濃鬱的閩西北筍幹味的調子飄來：
阿公我上山喲。
上山種筍喲；
筍子長成竹喲。
竹子做涼席喲……
小女孩被這種奇怪的語調逗得咯咯笑起來，盡管那是她熟悉的新城土語。男孩很快也被吸引過來，他叫道，我也會，我也會，說罷，男孩用新城土語嘰哩哇啦說了一遍。
現在，我們知道這裏是閩西北的一個山城了。
老者望著眼前小男孩黑黑的小臉膛，細瘦的身板子，腦際中忽然掠過一絲似曾相識的影像。
“你是誰？”
“我就是你呀。”男孩忽閃著眼睛，手指做誇張的彈弓狀，唬起小女孩。
老者的腦袋驀地大了，嗡嗡作響起來。他知道男孩沒有說謊。“你叫什麼名字？”
“小文子！”
小文子！小文子！老者激動了，多少年來，這天籟般的聲音，曾經從遙遠的布滿鵝卵石的河灘上傳來，從母親那張寬寬的好看的嘴裏傳出，再熟悉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