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玉錄玳如何逃避,康熙三十年的一月二十日,終究是要到的。
看著映在鏡中的自己,身著以紅黃兩色為主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兩袖旁繡著大朵牡丹,鮮豔無比。裙子帶有袍,很長,裙板上繡著銀鳳圖案,華麗無比。這件袖袍是康熙讓司製房新做的,很吸引人。一頭烏黑的墜馬讚上戴著彩珠鏈,生動有趣。旁邊帶有金步搖,雅觀美麗。鞋子是金色的,在不大引人注意的裙下閃閃發光。玉錄玳唇角動了動,自己今天真的很美,不是麼?奈何唇角卻終是勾不出一抹笑容,嚐試了幾次,她終於放棄了,透過鏡子看著在為自己梳頭的被叔公介紹為自己母親的女人,她稍稍頓了頓,“娘要好好保重自個兒的身子才是,女兒不得在你身邊盡孝了……。”
“格格說了哪裏話,此些言語可莫要再出口了,於禮不合。”女人梳頭的動作一僵,眸中閃過一絲流光,卻又在下一秒暗淡了下去,直直跪在了地上,稍稍歪了些,沒有正對玉錄玳,“格格如今已貴為固倫格格,言語行為還望三思才是,奴婢早年未能養育您,如今隻盼您能嫁個好人家,一生無憂便是了,皇上親自下的旨,博爾濟濟特世子定是個良人,奴婢鬥膽懇求格格忘卻前塵。”
聞言,玉錄玳閉了閉眸子,是啊,她現在貴為固倫格格,連娘親見了,也當不得自己一聲稱呼了……緊緊抿起唇角,玉錄玳努力使自己笑起來,“倒是本格格行為欠考慮了,望夫人見諒才是,夫人所言甚是,阿姆巴姑爺為敦恪選的額駙哪有不好之理。”
“還在磨蹭些什麼,快到吉時了。”雁晚一身妃子朝服推門走了進來,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將金鎖交於赫舍裏氏夫人,纖手搭上了玉錄玳的肩,“你……莫要多想了,過好日子才是正經,以你的身份嫁過去,諒那些人也不敢欺你年幼,況且……本宮相信台吉會護著你的……”說著。她鄭重的將蘋果送給了玉錄玳,“你也到了嫁人的時候了,什麼活該做什麼事該做不必本宮再教你,總之,一切小心為上,謹慎為優。”
玉錄玳乖巧地點了點頭,緊緊地握住了那又大又紅的蘋果,閉上眼,任由紅色的頭蓋逐漸掩住了視線,她這是,當真要嫁人了……
像個人偶娃娃一般的經過了一個個流程,淚水明明就乖乖地躺在眼眶裏不曾流出卻在上花轎之前,終是忍不住地滾落,打濕了頭蓋,兄長將妹妹背上花轎這個習俗玉錄玳知道,但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兄長不是胤褆,不是胤祉,偏偏,偏偏是……
“阿渾納混子……”
熟悉的呼聲讓胤礽身子一僵,唇角忍不住瀉出一絲苦笑,從小到大無數次想過玉錄玳身著嫁衣的場景,由格爾芬或是其他什麼人將她送上花轎,送到自己的毓慶宮,她會成為自己的嫡福晉的,不是嗎?為何真真到了這一天,卻是自己以兄長的身份送她上花轎……
想起皇阿瑪對自己所說的君王論,胤礽心中是一片寒意,他突然很慶幸,慶幸無論是自己皇額娘也好,佟佳氏額娘也好,都去世的早,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麵留在了那冷心的帝王心中。
皇阿瑪是為了自己好,胤礽不止一次這樣勸說自己,可是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竟是,再不能毫無芥蒂地麵對皇阿瑪了,即使理智告訴自己這樣是不明智的,大腦卻一次次任由了感情的擺布……
“保重……”不是不會有心不甘,不是不會心生怨恨,隻是那又如何?他甚至想過大鬧一場將玉錄玳搶回來的,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那不可能事及此,他除了這二字出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真是可笑,他是大清的儲君,卻也隻是儲君罷了,第一次,胤礽心中生出了對那張椅子的渴望,如果,如果現在坐在那張椅子上的人是自己,會不會就不會有今天這場婚禮了?會不會自己便不用眼真真看著心愛的女人嫁與他人了,會不會……
“嗯,阿渾納混子也是。”
一切的一切又能去責怪誰呢?兩個人事到如今,不過因為,大家都太不懂事了,隻能一次一次讓未來從眼前消失,抓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