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鳳凰觀(1 / 3)

乾明二年冬,十一月二十六日,己卯。孝文太後忌辰,帝率公卿至報恩寺祭奠,遇刺,山陵崩。

——《玄湣帝實錄》

北國冬月、朔風如刀,草木凋謝、寒霜滿山,天地間一片肅殺。

這樣惡劣的天氣,老百姓不拘貧富都躲在家裏貓冬,山路上死寂無人,隻有西北風刮過山石發出的呼嘯聲,如嚎如怒,令人絕望!

突然,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山道的死寂,一群衣甲帶血的騎士,簇擁著一輛雙駕馬車,從北麵疾奔而來。

他們所乘的馬匹皆是神駿,但一夜不停的跑下來,戰馬已是口泛白沫,筋疲力竭了!

為首的一名騎士劍眉星目,英俊非凡,一邊控馬,一邊滿臉焦灼的回頭探望。

身後不遠處煙塵騰起,可以清楚看到一隊玄甲騎兵,正在緊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他們!

“該死!”那名騎士當機立斷,爆喝一聲:“迎敵!”

將士們都很清楚,這時轉身迎敵意味著什麼!但為了給馬車上的人爭取一點時間,他們全都毫不遲疑的勒住馬韁,轉過身來!

須臾間,追兵已經殺到麵前,卻被將士們死死擋在穀口,寸步不能前行!

遠去的馬車上,車簾掀開了,現出一張蒼白美麗的麵孔,她頭插金翠鈿釵、身穿赤色襢衣,緊緊摟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一臉的恐懼,那幼小的心靈完全無法理解,為何自己的人生,會在一夜之間,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那些騎兵身披玄色的鐵甲,頭盔如猙獰猛虎,左臂甲上刻著篆體的‘夏侯’二字,彰示著他們的身份——夏侯閥的部曲家將,號稱天下精銳的玄甲騎兵!

為首一名將領,頭戴束發金冠、身披黑色的大氅,狼眉鷹目、顧盼自雄,氣魄攝人肝膽!他騎一匹黑色巨馬,像九幽的魔神一樣,睥睨著攔路的一眾護衛。

饒是那些護衛已視死如歸,見了此人仍舊麵如土色!為了追捕皇後娘娘,夏侯閥居然出動了天階大宗師!那可是天下有數的絕頂高手,他們哪裏能阻攔的住?!

為首的騎士神情也變得無比凝重,他擔心阻攔不了對方多久,娘娘和太子殿下還是無法脫險!

還是對方先開口了,語氣比這寒風還要凜冽道:“杜茂,皇帝已經死在報恩寺。不想株連九族,還是下馬投降吧!”

“夏侯不敗!”那為首的騎士,原來名叫杜茂。他橫眉冷對,憎恨道:“你們夏侯閥深受皇恩,卻弑君禍國,罪該萬死!今日.我便要替皇上報仇!”

“不自量力!”那金冠黑氅的夏侯不敗冷哼一聲,猿臂一揮,玄甲騎兵便轟然向杜茂等人撲去。

杜茂抽出背後雙刀,怒吼一聲:“禁衛軍,死戰不退!”便一馬當先迎向來敵!

眾禁衛也跟著怒吼起來:“死戰不退!”這一聲仿佛有魔法,讓他們拋掉一切雜念,心裏隻剩一個念頭——殺敵!

轟然之間,雙方碰撞在一起,你死我活的廝殺起來!玄甲騎兵雖然人數眾多,但受地形限製,不能發揮優勢。且禁衛將士個個武藝高強,尤其是杜茂,已是勁力無窮的地階宗師,一雙灌注著真氣的镔鐵長刀舞動如雪,斬斷兵刃無數,殺傷敵兵無算!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盞茶功夫,夏侯不敗見玄甲騎兵仍然無法克敵,不禁眉頭一簇,沒時間可浪費了!

杜茂一刀劈出,將一名敵兵連人帶馬砍成兩段!鮮血和內髒飛濺中,他突然心生警兆,瞥見一抹黑影向自己淩空撲來,忙不假思索的揮刀砍去!

那道黑影正是夏侯不敗,見刀光匹練般向自己席卷而來,他不慌不忙伸出修長的手指,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彈!便正彈在杜茂的刀背上!杜茂那威猛無儔的一刀,居然被這毫不費力的一指,硬生生打斷了招式!

杜茂右手虎口鮮血迸流,長刀也脫手而出!他半邊身子都陷入了麻痹,甚至來不及舉起另一柄長刀,便被夏侯不敗一掌印在胸口!

杜茂登時如遭雷擊,吐血橫飛出去數丈近遠,身軀狠狠撞在山石上,濺起無數砂礫!

戰力居然如此懸殊,這就是縱橫天下,無可匹敵的天階大宗師!

夏侯不敗揮手間幹掉杜茂,身子又在半空中不可思議的轉了個彎。雙腿看似不緊不慢的連環踢出,每一腳卻都正中一名禁衛的胸口!任那些禁衛如何拚命閃避格擋都是徒勞。

被踢中的禁衛全都胸口塌陷,口噴鮮血橫飛出去,定是十死無生!

夏侯不敗則借著這股力道,飄然返回自己的馬背上。瞥一眼破布袋一般摔落在地的杜茂,意興闌珊的歎了口氣:“雙刀杜茂,不過如此。”

夏侯閥的玄甲騎兵見狀,滿眼都是狂熱的崇拜,齊聲高喊著:“中流擊楫,天下無敵!”朝剩餘的禁衛瘋狂砍殺起來!

沒了杜茂這定海針,剩餘的禁衛完全被夏侯不敗的恐怖實力奪去了氣魄。沒有抵抗多久,就被玄甲騎兵圍殺殆盡……

看一眼滿地的禁衛死屍,夏侯不敗卻神情陰鬱道:“拖得太久了。”

玄甲騎兵登時滿麵愧疚道:“我等甘願受罰!”

“領軍權且息怒。”副手忙小心翼翼勸道:“平王殿下的軍隊已經把落鳳山都包圍了,她們跑不了!”

“夏侯閥從不靠別人幫忙。”夏侯不敗冷哼一聲道:“追不上她們,你們就自裁謝罪吧!”

“是!”所有玄甲騎兵神情一緊,拚命催動戰馬,繼續全速追擊!

落鳳山山勢平緩連綿,像一隻頭向西、尾巴向北的鳳凰,山名便由此而來。這裏的山道並不算難行,而且比官道要節省不少路程,平日裏,過路的商旅行人隻要不載重,不少人會抄這個近道。

盡管天寒地凍,還是有一小隊人馬出現在這山道上。這些人有護衛、有仆從,還有女傭,全都麵帶苦色,簇擁著一輛不大的馬車,緩緩向前而行。

馬車裏坐著一家四口。一雙六七歲的兒女,全身裹在厚厚的皮裘裏,縮手縮腳的蜷在母親身邊。雖然點著個炭盆,但北風從車縫鑽進來,車裏依然十分冰冷。

兩個孩子的母親,是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樣貌稱得上端莊美麗,氣質更是溫婉平和,一看就是大家族出來的。隻是看到孩子受罪,她也不能免俗的小聲抱怨道:“那些人也太過分了,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令,就不能緩一緩,等天暖和了再讓你上任?”

她說話的對象,是個神采內斂、氣度從容的青袍男子。他正拿著本書,在顛簸的山路上看的津津有味,聞言歎口氣道:“其實山下沒有這麼大的風,你卻偏要到山上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