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五斤努努嘴,“小姑姑你看身後。”
莫西轉過身,看到一座碩大的垃圾山堆在角落,兩個和徐五斤同樣打扮的人正在揮動鐵鍬把垃圾鏟進手推車。以他們的勞動生產率,不吃不喝,垃圾不增加的情況下起碼還要幹個2,3天才能讓這裏幹幹淨淨煥然一新。
莫西吃驚的問:“你們這是攢了多久啊?”
“我們都幹了半個月了,可是幹活的人越來越少,破爛越來越多,幹不完啊!”徐五斤愁眉苦臉,邊說著便用毛巾擦拭一下臉上淌下的汗水。
九月盛夏,如此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本就讓人精疲力盡,垃圾的惡臭以及吸引來的蚊蟲蒼蠅更是讓人精神飽受折磨,徐五斤年輕的臉龐上也帶有了一絲煩躁的神情。
“為什麼會多麼多?人呢?”
“我們保安隊本來有十多個人,可是這陣子走了不少,昨天還五個呢,今天早上一來,又有兩個不幹了,說是接到南邊的信了,確實好賺錢。就現在這兩個——”徐五斤壓低聲音說:“我剛才聽他們說心思也活動了。這要是都走了,我一個人累死也鏟不完這破爛山啊。”
“單位為什麼不給你們加人呢?”日頭太毒,莫西拉著徐五斤走了幾步,躲進樹蔭。
“銀行每年進人都是統一安排,所有部門崗位一起考核,臨時工也一樣,今年還沒到時候呢。”徐五斤看了莫西一樣,神情有些苦澀:“他們要是都走了,我覺得我也不能幹了。”
莫西睜大了眼睛,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
徐五斤繼續說道:“要是都走了,我這活更幹不完,到時候隻剩我一個,很多事就說不清了,我是嬸奶奶送進來的,我不能給嬸奶奶添亂啊。”
莫西有點吃驚,對於一個剛進城的,十幾歲的農村娃娃而言,徐五斤太伶俐了。越是領導眼前的紅人越是遭人嫉恨,於麗華在S市這幾年,銀行領導沒少接到關於她的舉報信,隻不過最後都被證實是造謠。
“那這些東西,不能讓收垃圾的運出去嗎?”莫西幫著想辦法。
“小姑姑你看,這裏也就一丁點破紙能賣上錢,可是這點錢人家都看不上眼。”
垃圾堆奮戰的兩個人開始頻頻回頭張望,徐五斤見狀跟莫西說道:“小姑姑,我去幹活了。我剛才看嬸奶奶去主樓了,你要是找她就在場院等一會,省得爬那麼高的樓梯。我去了啊!”
莫西的視線追隨著徐五斤最後把另外兩個汗流浹背的年輕人也一並框入眼簾,他們這麼幹不是個辦法。
後世莫西的公司關於垃圾這塊歸後勤部管,記得都是外包出去,定時開著車來收。內部的清潔人員隻需要把雜物集中起來就好,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員工一鍬一鏟的外運。
外包公司的盈利方式是分類可以回收的廢品,賣去上遊工廠,拿這個錢來補貼生活垃圾運輸。
徐五斤他們為什麼不這麼幹?莫西剛提出問題的瞬間就想出了答案。
國企一分一毫都要入賬,所以徐五斤他們沒有這個權力。有這個權力的一般是後勤保障辦公室,正是於麗華的部門。
可是媽媽不可能牽這個頭,隻要涉及到錢,很多事就不好說清。沒必要為了這點垃圾,惹上一身洗不掉的騷。想必這也是於麗華把徐五斤他們的辛苦日日看在眼裏,卻無動於衷的原因。不是她想不到,也不是她不想幫,而是她幫不了。徐五斤很明顯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這就是官位上的事。屁大的官都要被萬千雜物所縱橫。
莫西想幫徐五斤。
不是她有多麼古道熱腸,而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裏有機會。
資源回收這項生意很有說道。不論在什麼時候都是暴利,改革開放幾十年,什麼都漲,就是廢品回收的價格沒漲。現在幾毛錢一斤廢紙,這麼多年漲幅一直就沒超過一塊錢。就算是價格波動最大的銅,價格區間也隻是幾十塊錢。和其他生活物資相比,簡直太渺小了。而後世的幾毛錢與1995年的幾毛錢,其購買力完全差距好幾個數量級。中國許多富豪都是在這個行業起家,最典型的莫過於後世中國女首富張茵,那就是在美國賣廢紙弄出的玖龍紙業。隻不過這項生意2000年前沒有門路的人憑借膽大運氣還能分一杯羹,2000年之後每個能獨守一方的廢品回收站背後都站著一排大佬。稅務的,公安的,環保的,黑社會的,那一項擺不平都不好使,這張大餅已經被瓜分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