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浴桶,待侍女取了衣物過來,一襲絹布製成的月白色百褶裙,上配一件淺藍色褙子。係上衣帶遮住中衣,一身下來一個花紋也無。
讓侍女扶了坐到銅鏡前,竹香執起刻著月季圖案的木梳,在她發間輕梳,巧手一轉挽出個發髻。拾起首飾盒裏一雙銀絲滾邊耳環給她綴上,又點了唇畫個眉,插上一支單鶴銜珠步搖方才作罷。
鏡裏看,她得了一雙明亮黝黑的眼珠,唇紅齒白得漂亮。抬手輕撫了下自己白皙的麵頰,溫雅挑了隻白玉鐲子戴到腕上,吩咐道:“竹香,替我拿紙筆來。”
竹香跟了她十年有餘,自是伶俐聽話,得了她的吩咐當下便恭恭敬敬地應了聲,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拿了紙筆過來,在她麵前擺好。
素手執起毛筆,手腕微動,筆尖在紙上落下一個個秀美字跡:
祖之,此次一行,不知何日能歸,盼兮安好,勿令我憂心。
輕輕吹了口氣,將墨跡吹幹,壓到了胭脂盒下。
“竹香,叫了幽蘭隨我去吧。”她緩緩起身,撫了撫裙上的褶子,優雅的開門而去。
竹香輕喚了聲“幽蘭”,還在內室打整的清靈小丫頭立馬背了包袱出來,跟上她們家小姐的腳步。
離開小四合院,三人前後腳上了似是隻是搭了塊布的馬車,竹香幽蘭一左一右坐到在她兩邊,絲毫不嫌擁擠。
一路劇烈搖晃的馬車停在皇宮一個不起眼的偏門前,車夫不客氣地喊了她們下來。竹香從懷中取出五兩銀子的銀票給了車夫,轉而站到一側。
溫雅徑直走進小偏門,走了幾步後進了拐角處的一方小院子。
院子裏空無一人,等進了裏堂方才看見三兩結伴的女子。她們都是一個名為丹溪的國家裏的女子,因著與皇帝打仗吃了大虧,為了自保便送了她們六個來,意為示好求饒。
被當做物件一樣送來,她們自是沒有地位可言。聽見院外傳來的嬉笑聲,歎了口氣,今天原是選秀的日子。
皇帝選擇在今天召見她們,卻不給她們與秀女同等的地位,真是羞辱人。
溫雅氣質當屬出眾,一進屋便遭受到其餘五人的打量。信步到簡陋的木椅上坐下,她微微點頭道:“我叫溫雅,是丹溪百姓家的女兒。”
“我是丹溪王帝的女兒,公孫雅音。”一身淺黃錦衣的女子走近,含笑道:“要說你我也是有緣,名都有一雅字。”
溫雅聽了端起一杯清水,送到了公孫麵前,笑說:“原是公主,是民女失敬了。不妨用這一杯茶水來賠罪,還望公主莫要嫌棄。”
搖搖頭,公孫剛準備接過,便聽一旁坐著的深色黃衣女子言說:“都已經是被送過來的奴隸了,還講什麼地位?說出去怕是要笑壞安朝一眾人等!”說罷,她丟下結伴同坐的方之祥,一把奪過溫雅手裏的茶水,“隻敬她,卻不敬我們這些姐妹,溫小姐是何意?”
公孫冷笑一聲看都不看她,抬手把所有杯子添上水,取了其中一杯給溫雅,說:“你方才所敬我記下了。就如咱們王商小姐所言,你我如今都是一樣的,不必叫我公主,更不必自稱民女。”她又指了剩下幾杯,“這些茶給在場所有三位姐妹,算是我和溫雅的。”
本來被無視就已經很不滿的許牽絲,聽了這一番話更是臉色憋得通紅,哪裏來的三位?分明是四位,這是擺明了不把她放在眼裏。
“姐姐們請。”溫雅禮讓一番,喝盡公孫敬的茶水,卻是沒有再看許牽絲一眼。倒不是她對許牽絲的作為有多不滿,而是大勢所趨,她不會去靠近一個明顯受排擠的人。
既沒有麵子的許牽絲站在原地情勢尷尬不已,方之祥怯怯地把自己手裏的茶杯遞過去。卻不料她完全不領情地打翻,甩袖重重坐到一旁。
公孫也不願在此時惹事,見她勉強有了台階下也隻是聳了聳肩,無所謂地一笑。
一大早就起來折騰,溫雅至今為止都未進過一食一米。竹香很有眼色地遞上一早準備好的薄荷糕。捏起一塊小口小口吃著,溫雅輕笑著,自從竹香跟了她便一直隨身帶著她愛吃的薄荷糕,就怕她不知什麼時候就餓了。為此,祖之還一直戲弄她呢。
書案邊坐著的吳娛覺出自見到她起這是她最為真心的笑容。卷起一小節藍色襦裙的袖子,拿筆沾墨輕揮。
末了,她把寫出來的字折起來,讓貼身丫頭笑塵收到袖中。
汝回眸一笑方可傾城,吾心底回之一笑亦生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