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話語並沒有起到絲毫安撫的作用。
顧雲琢忽然站了起來,眼睛直愣愣地望著黑漆漆的,蒙著窗紗的窗欞。外麵,是另一個被輕紗隔絕成的兩個世界!
大雨傾盆,隨著雨聲傳來的……
沒錯,是馬蹄聲!
很多很多的馬蹄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很快,她似乎已經聽到了馬兒打著響鼻,噴出白氣的聲音。
這些人顯然已經到了莊子門口了。
顧雲琢麵色煞白,她想起了流波河畔的那一場廝殺。
這會兒,沉香也聽到了外麵不同尋常的聲音。
但也隻以為是過路的旅人。
沒有經曆,就不知道害怕。
在她的心裏,五小姐顧雲琢是世上最聰明、最溫柔、最堅定的女子,不管是麵對大太太的刻薄刁難、老太太的冷漠忽視、還是六小姐的無理取鬧,甚至是在明珠樓,對麵那麼多責難的、不信任的眼神,她也可以泰然自若。
永遠大方得體、淡定從容。
她從來沒有見過像現在這樣的顧雲琢,像個受驚的孩子,滿臉的驚懼與惶恐,交織著自嘲與痛楚。
她嚇得抱住了顧雲琢。“五小姐,你不要嚇奴婢,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
沉香的驚恐讓顧雲琢迅速冷靜下來。
驚慌害怕隻會自亂陣腳。
現在還沒有弄清楚那些人的目的。
她想到了臨出門前被她帶出來的兔子燈。兔子燈應該是雲琅要交給東離國的某個人的,裏麵一定有著很重要的訊息。
直覺告訴她,太子哥哥一定會想辦法拿回花燈。
花燈會上的一時衝動,她也許,壞了太子哥哥的大事。
每每想到這裏,她便後悔不迭。
隻要有機會出門,她就會將花燈帶在身邊,總希望有機會交還給他。
可是,這麼多的黑衣人,這麼多匹馬,絕對不會是行事謹慎的太子哥哥。
他們究竟是為了花燈而來?
還是周家、抑或是顧家的仇家?
隔間很快有了動靜。
燈籠一盞一盞地點了起來,緊接著,是腳步聲從周綺的房間沿著回廊一直向外走去。
茴香也提著燈籠折轉了回來,一進門就打著哆嗦,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周、周莊頭被、被割了一隻……耳朵。”
一句話終於抖抖索索地說了出來。
不知道是因為她說得太淩亂,還是沉香的反應慢半拍,一直到顧雲琢一掌拍掉了茴香手裏的燈籠,並迅速踩滅蠟燭之後,才發出一聲驚呼。
然後顧雲琢已回身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即將脫口的驚呼聲悶在了喉嚨裏。
“不要出聲,聽我說。”
黑暗裏,顧雲琢的聲音顯得格外沉靜。
兩個丫鬟連連點頭。
顧雲琢見沉香冷靜下來,試著鬆開手,見她不動,才放開了她。沉香立馬用雙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借著窗外疾掠而過的閃電,她看到顧雲琢微露笑意的眼,心頭忽然一輕,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周姐姐去院子裏了?”
茴香也慢慢地停止了顫抖,輕輕點了點頭。
她清楚地記得那莊頭捂著耳朵稟報時,周綺臉上慘白的顏色。
但她仍然哆哆嗦嗦地披上了蓑衣,領著小福和莊子裏的其他人沿著回廊迎了出去。
“周小姐囑咐小姐不要出去。”
顧雲琢皺了皺眉。
那些人二話不說就削了莊頭的耳朵,定非善類。
周綺雖有小勇,但這樣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等,並不是好辦法。
她轉頭問沉香。“載我們過來的馬車現在停在哪裏?”
沉香喜動,來了莊子不過才小半日的功夫,已與莊子裏的媳婦子們打成一片。
果然沉香壓低了聲音道:“就在後院的馬房裏。”
顧雲琢點了點頭,帶著兩名丫鬟,借著窗外不時閃過的閃電光,小心翼翼地朝馬房摸去。三人合力套了車,顧雲琢坐到駕車的位置上。
茴香爭了幾次,被顧雲琢冷冷地瞪了一眼。“你會駕車?”
她隻得悻悻然鬆了韁繩,乖乖地坐進了車廂裏。
顧雲琢用力甩了一鞭,馬兒一聲長嘶,奔進了傾盆的雨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