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卻照不亮他麵前的路，山路嶙峋卻擋不住他踉蹌的身影。他隻想逃離那個地方，越快越好。他慌不擇路，耳畔的風聲回蕩在他腦海中隆隆作響，震得他頭疼。
慌不擇路之下，他的運氣卻是極好，竟然是順著原路回到了自己住的那個別院。
看著那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水井，熟悉的幾株矮竹，林小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溫暖的感覺。這感覺雖然微弱，卻也讓他原本慌亂的心慢慢安定下來。他輕撫了一下胸口，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可手剛一搭上門扉，他卻突然僵住了。
屋子裏傳來了人的說話聲。
正是大師兄方時行和五師兄陸弘毅！
林小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心底竟然突然害怕起來。咬了咬牙，他輕輕把窗紙戳了一個洞，整個人貼在門扉上，緊緊屏住呼吸往屋內瞧去。
隻見五師兄坐在炕上，大師兄則在屋內踱來踱去，兩人都是眉頭深鎖。
“唉！老五，你說待會兒小洄回來了，我們怎麼辦？”
“大師兄，小師叔不是去找師父了麼，難道這事兒就真的沒有一點點轉機了嗎？”
林小洄心裏咯噔一下，心底的不安更強烈了，幾乎要讓他身體顫抖起來。他咬緊牙關，緊緊閉住呼吸，一絲一毫的聲音也不允許發出來。他全部的希望就在屋內那兩人的接下來的話上。
“小師叔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隻怕還是不行啊。”
陸弘毅歎息一聲，“唉，也不知道師父到底怎麼了，還沒有考試，就讓我們送小洄下山。”
“依小洄的資質，怕是師父不想浪費時間啊。”
——轟隆隆！遠邊的天際忽然響起一道炸雷，天地間一瞬亮如白晝，一瞬又重歸黑暗。
陸弘毅抬頭看了一眼窗外，低聲道：“師兄，打雷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道炸雷，沉悶的巨響幾乎讓茅草屋也顫動起來。
“這個雷好近！”方時行皺了皺眉頭，推開門查看，卻見後山峰上烏雲滾滾，逼壓而來，說不出的恐怖壓抑。
方時行歎了一聲，一回頭，卻忽然瞥見地上掉了一塊貓紋方帕，是昨日趙慕兒送給林小洄的。
“——！——小洄！”
方時行猛然抬頭，但前方那無盡的黑暗中卻什麼都沒有，隻有他的聲音孤獨地回蕩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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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格外的黑，除了偶爾的幾聲悶雷，便完全瞧不見腳下的路。林小洄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臉上又溫熱的液體留下來，他不知道那是血還是淚。他甚至都不敢停下來，隻是不停的跑，好讓風聲和雷聲還有身體上的疼痛，將他胡思亂想的腦海徹底清空！
不知過了多久，當林小洄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那片湖水之中。腳下是一塊白色的鵝卵石，正是他常常打坐練功的地方。
那明月倒映在水中，隨著波紋輕輕蕩漾，似真似幻，似幻似真。
……誼兒就是為了救這個廢物才死的！……
……我怕我忍不住殺了他！……
……
——撲通！
——撲通！
——撲通！
林小洄猛地撲入水中，亂砸亂跳，將那水中的月亮攪得支離破碎，可那明月卻頃刻間恢複原樣，仿佛是在嘲笑他，你知道那才是他的真心話！
他渾身濕透，披頭散發，無數的水珠從他的頭發上，肩膀上，衣服上……滾落下來。他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自己的眼淚，隻是眼前卻早已經模糊不堪。
小洄，小師叔不想你走……
陡然地，心底忽然有個聲音念出這句話，林小洄一愣，嘴角接著忽然扯起一絲笑容，他大聲擤了一下鼻涕，把臉上的水抹盡，閉上眼睛站在水中。
那《三十六重綱》的口訣一字字在他心間閃現。
從未有這麼一刻他渴望自己能練好它！
無意識地，林小洄竟然緩緩坐入了水中，成一打坐冥想的姿勢。
月光如水，灑在他的身上，瀑布衝擊在湖裏，隆隆作響，水波洇濕了他的衣襟，在水裏蕩來蕩去。可他卻仿佛看不見聽不見，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三十六重綱的口訣上。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在他的身邊一定會驚訝地看到，一圈圈若有若無的紅色氣流在他的身周旋轉不休，慢慢融入到他的身體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