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福地普羅(3 / 3)

但是我不想揭穿,他不想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我隻是乖巧的“哦”了一聲,拿個橘子剝給他,他說了聲謝謝,拿在手裏卻一直沒吃。

後來他又神不守舍的坐了一會兒,叮囑我好好養傷,就離開了。

我的傷其實根本用不了一百天,我是個身強體壯又閑不住的人,隻用了半個多月,我就能拄著個拐杖自己下去溜達了。

學習累了的時候我就放下書跟劉奶奶一起聽聽戲,唱唱戲,劉奶奶這人也蠻好的,我要是學習,她就把收音機開得聲音小小的,生怕吵到我,這讓我想起了我的奶奶,這時我的心裏總是暖和和的。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現在已經調換到了普通病房,六個人一大間,別提多熱鬧了。

我能下床走動了之後也就喜歡到處東跑西竄的,一層樓的人都成了點頭之交。

這天我又跑到腫瘤科的病房去串門子,這屋有個趙爺爺,□□唱得特別好,人也特幽默,我就三天兩頭的來偷師。

我一進這間病房就覺得不對,往常應該是何伯伯和陸爺爺在這下棋,其他人圍觀的圍觀,睡覺的睡覺,今天卻不一樣,隻有陸爺爺自己在病房裏背著手溜達。

“陸爺爺。”我拄著個破拐行走緩慢,屋裏的人總是不見我人先聞我聲,何伯伯還常笑我說我比那王熙鳳還潑皮破落,這也確實,我每次來幾個爺爺叔叔伯伯什麼的還有他們的家人總是把好吃的往我懷裏塞,我這拒絕也不好啊,於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信?好吧我承認我是欲拒還迎半推半就。

這時陸爺爺趕緊過來走到門口扶我進去,每次大家這麼照顧我,我都不好意思,我趕緊說不用不用,這次可不是欲拒還迎半推半就了,大家看我來了很有興致,趙爺爺拿著個收音機聽戲,此時也坐起來跟我說:“你快陪這老頭殺兩盤吧,他都溜達一下午了。”

我現在在這裏已經成了萬能先生的代名詞了,陸爺爺聽他這麼一說,眼睛裏也放光了,馬上問我說:“你會不會?”

“額,我,”我不想掃了老人家的興,好歹沒見過豬跑也是吃過一點豬肉的,我一咬牙,學著電影裏的樣子說,“略……略懂。”不過電影裏的金城武可沒我這麼底氣不足,也難怪,人家是謙虛,我這是打腫臉充胖子。

我們擺好了棋,我還把馬和相擺反了位置,經人一提醒,又馬上給換過來,然後拉開架勢嚴陣以待。

事實證明,我果然不是一般的打腫臉,連作為看客的幾位病友都快被我逼瘋了,一個勁兒的給我支招啊。

陸爺爺說:“誒,誒,怎麼回事兒啊,觀棋不語知道不?”

“得了吧陸老頭,你個賴皮大王也好意思說。”趙爺爺關了收音機湊過來看,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我說,小丫頭兒,你讓他車馬炮了?”

我汗:“沒……沒有。”

“你成心讓著他了?”

“沒……”

我受了不小的打擊,陸爺爺雖然愛悔棋但還也是有點棋藝的,最後哈哈笑著說要教我,我當然樂嗬嗬的答應了。

這下子趙爺爺可火兒了:“這是我徒弟,還跟我學唱歌呢!”

“女孩子學那個有什麼用!”陸爺爺也不退讓。

“學下棋也沒用!”

“誰說的!”

倆老人是這間病房裏住的時間最長的病友,之前大家進來的時候見到這情形還勸幾句,後來發現這倆人是越吵關係越好,也就該幹啥幹啥去了。

可是我是可憐的導火線啊,按照江湖規矩來說,我不能閃啊。

我一扭身,什麼江湖規矩,我還是回去躺著吧,這時——

“讓小丫頭兒自己決定,青迪,你說!”

我……*&%¥#@*&都怪這個不爭氣的破拐,害得我想腳底抹油都不行!

“哈哈,哈哈,”我幹笑,“陸爺爺,趙爺爺,二位不要吵,我以後分單雙日來學下棋和唱歌行不行?”

“行!就聽顧丫頭的。”

我轉過頭去悄悄在額頭上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兩個老人也算是偃旗息鼓了。

“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何伯伯呢?”

“他啊,手術提前了。”

“呀,那好啊,不用拖到年前了。”我說。

“嗯,希望手術順利吧,年紀輕輕的真是……”陸爺爺歎氣。

話音未落,上廁所回來的大學生小田帶回來一個消息:“出事兒了,何伯出事兒了。”

“怎麼了?”我們圍上去。

“我剛剛聽見外麵在鬧著到處調B型血呢,說是手術大出血,醫院血庫沒有B型的了。”

我拄著個破拐一蹦一蹦的就要往外跑。

突然有人拉住我,我這正要回頭罵他沒良心看不見人命關天呢,定睛一看,是譚襄明,他什麼時候找過來的?隻見他借了旁邊趙爺爺的輪椅,讓我坐上去,然後推著我直奔電梯。

我驗了血,完全沒問題,可是這醫生看著我這殘破形象,推推眼鏡說:“采300cc的啊。”

我不甘:“您別開玩笑了,正常人抽400cc對身體一點傷害都沒有。”

“你是正常人嗎?”醫生搶白道。

“您別告訴我大出血的人300cc就能夠用啊。”我避開他的反問。

“這個……確實不太夠,我們會再想辦法。”

“得了吧,想辦法要是想不到怎麼辦。倆結果,一個是人救不回來,我這血不是白獻了?”我說完覺得真是烏鴉嘴,忙“呸呸”兩聲,但是下麵的還要繼續說,“第二種結果就是你們還得找我抽一次。”

“哪有抽兩次的。”醫生反駁。

“那就一次抽夠了吧。”我打蛇隨棍上。

他看我一眼,低頭填單子,遞給旁邊的護士:“400cc,小周你帶她去。”

譚襄明一直無話,隻是推著我到處奔走,我總覺得他有很重的心事。

我是在抽血抽到一半時昏過去的,醒過來時發現我又被弄回到這個二人間的豪華病房來了,劉奶奶不知道去哪了,譚襄明站在窗邊,我叫他一聲,他回過頭來看著我。

“那個,何伯伯怎麼樣了?”我開口覺得嘴唇很幹,說話費勁。

“他已經沒事了,現在暫時在外科的觀察病房。”他從窗邊走過來,高高大大的整個人擋住了陽光。

“我,想喝水。”我有點不好意思開口道。

他給我倒了水,我拿在手上,剛送到嘴邊,隻聽他說:“顧青迪,做我女朋友吧。”

我的手一抖,水濺出來,在雪白的被單上,暈開一個奇怪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