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怎麼樣?”葉琳推開門,看著躺在床上雙眼緊閉,麵色蒼白的季安平,臉上的微怒瞬間轉幻為擔憂。
“腦部受了撞擊,有些輕微的腦震蕩。”年約四十的中年醫生看著葉琳一臉焦急的樣子,一邊不經不慢的收拾著手中的儀器一邊解釋,“這樣的‘撞擊’一般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之類的,再過一個小時,病人就該醒了。”
“沒事就好。”斜倚在快要掉漆的門框上,葉琳呼出一口濁氣。一路上吊著的一顆心終於歸位,她當然沒有忽略剛剛醫生口中故意加重的那兩個字以及淡淡的嘲諷。
若是平時,她早就忍不住嚷嚷了起來,可是此時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季安平,葉琳隻能強壓下心中的不滿,朝著醫生的背影揮了揮拳頭。那死丫頭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估摸著還要在醫院住幾天,現在得罪了她的主治醫生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想起剛剛這一路上聽到的風言風語,葉琳煩躁的推了推掛在鼻子上的黑框眼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轉身就發現躺在床上的季安平睜著一雙水色瀲灩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果然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這麼快就醒了。
“死丫頭,感覺怎麼樣?”生氣歸生氣,眼下季安平的身體狀況最為要緊。
“大……咳……膽……咳……”嗓子啞的難受,季安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小平子,你怎麼樣?先喝杯水吧!”葉琳轉身替季安平倒了一杯水,還體貼的用手背試了試溫度,見慣了這丫頭張牙舞爪的樣子,這樣子像一個泄了氣的布娃娃般靜靜躺在床上一言不發樣子還真是少見。
許是從來沒有幹過伺候人的活計,一杯水喂的磕磕絆絆,不止嗆了季安平好幾次,更糟糕的是差不多有一半的水都撒在了她的脖頸裏。
“不好意思啊!”葉琳一邊手忙腳亂的替季安平擦脖頸上的水漬,一邊道歉。
“咳……?”李全這個死奴才死到哪裏去了,竟然派了這麼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頭來伺候她,是嫌命長了嗎?
葉琳拿著毛巾的手一頓,瞅著床上瞪著雙眼,氣呼呼的看著自己的季安平,臉色一陣扭曲。
她是腦子有病,剛剛居然會覺得躺在床上的季安平可憐。
她可憐?
估計這世上就沒有可憐的人了。
真想抽自己一耳刮子,叫你犯賤!
“你不覺得應該向我解釋一下嗎?”
都腦震蕩了還能瞪人,還能發脾氣,說話也是中氣十足的樣子,看樣子是沒什麼大礙了。既然身體沒什麼問題,那麼也該好好和她算算她們之間的賬了。
葉琳扔掉手中的毛巾,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挑眉,“季安平小姐?”
“放肆!”托了那杯水的福,季安平的嗓子好了許多,說話也利索了。
再次聽到這個穿著古怪的年輕女子直呼自己的名字,季安平心中大為惱怒,這是哪裏來的奴才?在她麵前不止行為放肆,沒有一點尊卑觀念,且一再直呼自己的姓名,真是該死!李全這個死奴才竟然將這樣的丫頭安排到自己的寢宮,更該死!
身為大煜王朝最尊貴的嫡長公主,她的名字隻有最疼愛她的父皇和母後才有資格叫,就連那個性格乖戾,不拘世俗的王叔,見了麵也隻敢稱一聲‘長公主’。
‘安平’是她的封號,是父皇賜予的,取‘平安喜樂’之意。
不過,她終歸是要讓父皇和母後失望了。
在那樣一個波瀾詭異,步步為營的地方,失去了他們的庇佑,她和年幼的弟弟與處在狼群中的羔羊沒有什麼區別,連活著都成了各方勢力角逐下的籌碼,何談‘喜樂’?
即使在後來終於將所有阻礙一一清除,大權在握的日子裏,她也隻有‘憂’,沒有‘平’,更遑論‘喜樂’二字?!
現在,就連‘安平’兩個字,也成了奢望。
‘牝雞司晨、專權擅勢、荒淫無道……’她注定要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後悔嗎?
她不止一遍在心中問自己這個問題。
將那些阻礙皇弟的‘敵人’一個個踩在腳下,看著他坐在九五至尊的椅子上,看著他慢慢的由一個懵懂不諳世事的少年漸漸的成長為一個乾綱獨斷的英明帝王的時候,她想,她是不悔的。
一念至此,季安平迷蒙的雙眼終於有了一絲焦距,低頭飛快的朝著自己胸口的位置看去,入眼的是藍白相間的說不出樣子的古怪衣衫,不再是她高貴端莊代表著嫡長公主無可比擬的尊貴地位的淡紫華服。
這是怎麼回事?!
季安平心中大震。
為了將反對皇弟的勢力,連根拔除,為了還皇弟一片河清海晏的清明朝堂,她不惜以身作餌,親自犯險,最終以身中數箭的代價換得皇弟的順利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