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13年春,暖人的南風象小情人軟綿綿的手拂著楊化成的臉,他愜意地伸了伸懶腰,折扇一揮,“踏春折柳去也!”樂滋滋地出了楊府。
仆人楊樂拭掉剛才睡午覺遺留在下頜的唾沫,趕忙跑向前,緊跟在楊化成的後麵,問:“爺,去關帝廟吧!那裏遊人甚多,還有許多漂亮的娘們呢。”說到這裏,楊樂拚命地咽了一泡口水,仿佛嗅到了女人香噴噴的味兒。
楊化成折扇一揮“啪”地一聲砸在楊樂頭上:“沒出息。男子漢大丈夫,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兒女情長,何以安邦治國?”
楊樂捂著生疼的頭,連連點頭:“爺,你說得對!說得對!女人總是禍水,會誤大事的!”
剛出了院門,楊化成剛想撩起袍角,來一個飛奔,後麵便傳來了他老娘尖厲的聲音:“成兒,去哪兒?總是遊手好閑,東遊西逛,趕快回來溫習功課。”
楊化成回頭瞥了一眼老娘:“憋得慌,出去走走,半個時辰就回來。”一個起步,飛奔而起,仿佛一朵雲彩被風吹著,在街道上跌跌撞撞的。
楊樂憋足了勁,緊跟在後,張著一雙手,大嚷:“爺,等等我!等等我!”
楊化成不理睬,覺得好玩,他聽到了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呯呯呯”,痛快!一不留神,一頭撞在一個女人懷裏,女人一個趔趄,摔倒下去,“當”地一聲,一個黑乎乎的家夥從懷裏跌落。楊化成看見那個家夥,竟是一把盒子炮,臉色蒼白。
那個女人凶狠地盯了他一眼,一把抓起盒子炮揣進懷裏湊到他麵前:“你是誰?清廷走狗?”楊化成連連搖頭:“不……不……不……”
楊樂這時也趕到了,他瞅著那女人,叫了一聲:“爺,你好運氣。你認識這娘們?”
楊化成這才醒悟過來,仔細地打量那女人,二十四、五光景,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嘴,但是眼睛是凶煞的三角眼,射出的光芒仿佛要吃下人去似的。
在街道上的行人仿佛找到了好奇心的老家或者幸災樂禍的根,紛紛湊了過來瞧熱鬧,女人跺了一下腳,鄙夷地瞥了一眼楊化成,轉身便走。
圍觀的人群呆站了一會兒,甚覺沒趣,交頭接耳:“怎麼沒打起來?”“怎麼那娘們沒罵楊少爺?”“楊少爺遊手好閑的,幸許那娘們是他的相好呢。”紛紛散去。
楊化成看著那女人的背影不見了,才仰頭向天,喃喃自語:“她是什麼人?革命黨?公主格格?”楊樂不明白怎麼回事,跟著楊化成望著天,隻見天上白雲朵朵,隨著風緩緩移動。
楊化成想了老半天,猜不透那娘們的身份,便擱下了,興致又起,搖著折扇,吟著南唐後主李煜的詩:“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關帝廟,上香拜佛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有衣衫襤褸的窮苦百姓,也有保養滋潤的地主官僚、夫人和小姐。
楊化成從廟祝手裏買了一大把香,廟祝笑迷迷地討好道:“楊少爺,好人有好運,上天會永遠永遠保佑少爺的。”
楊樂心裏不痛快了,心想:“這家夥怎麼把我想說的話先說了。”側著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廟祝一愣,努著嘴吐了一泡口水:“天殺的,永遠是奴才命!”
楊樂惱火,盯著她的胸脯看了一眼:“奶奶的,尼姑的胸竟還有碗口大,真奇怪!”
楊化成聽到了,回頭望去,隻見廟祝徐娘半老,眉目之間全是風情。楊化成不由有點心猿意馬起來,這廟祝見楊化成一副色相,更加得意了,柔情蜜意從眼角飛出。
楊化成趕緊收回目光,在心裏連連吟詩:“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六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上完香,楊化成背著雙手出了大殿,禁不住向廟祝看去,隻見她正向他拋著媚哏,楊化成心呯呯直跳,感覺到一股暖流蔓延到丹田。
大殿外,車水馬龍,一些攤販爭相銷售著一些小玩意兒。楊化成看了幾處,覺得沒勁,繞到了關帝廟的後山,隻見這裏擺了幾個攤點,都是賭檔,有很多人在這裏大聲吆喝,下著籌碼。
楊化成不由手癢,擠到一個攤販那裏。楊樂擠了老半天竟擠不進去,眼珠兒一轉,大叫:“革命黨來了!快跑啊!”圍觀的人群頓時“哄”地一聲散了,有幾個膽小的竟鑽到了桌子底下。楊化成嚇得心突突直跳,腦子一片空白,木木地站在當地。
楊樂興高彩烈地奔到楊化成麵前,叫了一聲:“爺……”楊化成醒悟過來,折扇在他頭上猛敲:“誰讓你叫的?誰讓你叫的?你是想嚇死我,是不是?”
楊樂大嘴一咧:“我擠不進來,隻得出此下策了。沒想到,竟有這麼多怕死的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