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尿病,不就是尿裏麵有糖嗎?七叔說,檢查糖尿病還不容易,嚐嚐病人的尿甜不甜就知道了。送檢的尿液中溶解了不少水果糖,應該已經很甜,為什麼檢查結果卻是陰性呢?後來碰到一位在農學院學獸醫的兒時朋友,才知道糖分多糖、雙糖和單糖,食物經消化變成葡萄糖即單糖後被人體吸收。糖尿病人尿中的糖是葡萄糖,而檢測尿中是否含糖的試劑可能隻與葡萄糖發生反應。難怪,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生產力,病退也需要知識。
尿裏麵必須加葡萄糖才能通過醫院化驗關,但加多少呢,醫學著作裏沒有記載。加少了,達不到糖尿病的要求;加多了,超出了合理的範圍,同樣不成。據說有人做糖尿病加多了糖,醫院的化驗師化驗沒做完,扔下試管就到外麵來找那個作假的人。相當於假裝發燒去弄病假條的人,驗體溫時不將溫度計放進腋下,而是伸進開水裏,那樣的笨蛋當然隻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書裏找不到數據,我自己試驗。先到藥店買葡萄糖,五百克一大包,我要求售貨員幫我按一克、二克、三克的標準分裝幾個小包,並神秘兮兮地告訴她這是為實驗做準備。售貨員小姑娘興許是被這個在不學無術的年代還肯鑽研點什麼的小夥子所感動,破例地幫我包了十幾包。經兩次實驗,我就找到了最佳配方的比例。五百毫升尿中加入三克葡萄糖,實驗試劑的顏色變成菜綠色,糖尿檢驗結果為兩個“+”,不高也不低。
糖尿病檢查,除了查尿糖,還要驗血糖。這樣的實驗,我又做了好幾個。如餓三天之後,清晨飽餐一頓或喝一大杯葡萄糖水之後去驗血,血糖肯定偏高。當然,吃米飯、喝或直接注射葡萄糖之後,葡萄糖在血液中的含量最高峰的時間是不同的,抽血時間也必須相應調整。
對身體危害最大的可能是那次超大劑量服用強的鬆的試驗。強的鬆是激素,醫囑每次服用不過一片或半片。服用強的鬆之後,血糖也會升高,我一次就吞下去幾十片。那種不要命的鑽研和幹勁,用在探索如何治療糖尿病的實驗上該多好啊!
病曆本做得自圓其說了,看過好幾次病,醫生的診斷都是糖尿病。診斷的醫院也是權威的,湖南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其中一位美麗的女醫生給我的印象最深,其實,她總是帶著口罩,是否真的美麗並沒有得到實際證明,但她的眼睛和睫毛絕對是一流的。她非常耐心地告訴我,應該低糖飲食,不能吃糖,米飯也要減少,實在太餓,就吃點青菜。口罩的後麵是什麼樣子呢,走出醫院的大門,我心裏還在嘀嘀咕咕地琢磨。
一切準備就緒,可以到沅江縣醫院看病並要求出具疾病證明了。經綜合考慮,靜脈注射葡萄糖是最佳選擇,但需要幫手。我邀請農民兄弟楊百友同行,四妹也從長沙出發於同日到達沅江縣縣城所在地瓊湖鎮。
第一天給我看病的又是一個女醫生,這位女醫生沒戴口罩,一臉嚴肅。她草草翻了一下我長沙的病曆,隨意問了點我的疾病症狀,照例開出了兩張化驗單,一張尿檢,一張血檢。尿檢肯定難不倒我,經我配製的尿液送到化驗室,結果當然是糖尿病,程度是兩個“+”。
血檢相對複雜一些。饑餓飽餐法和大劑量強的鬆法效果有限,哪裏比得上直接往血液裏麵加糖,想加多少就加多少,因此,血檢我選定使用靜脈注射葡萄糖的方法。四妹從長沙帶來了我從醫院“借”來的注射器,出發之前已經煮沸消毒。
第二天早上我們臨時找了一戶離醫院最近的人家。這家人對在醫院門口自己打針感到很稀奇,但隻是笑笑,什麼也不問。葡萄糖注射完畢之後,必須立即抽血檢驗。血糖突然升高後,人體的調節功能必然會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使其恢複正常,如果這個時間偏長,那就真有糖尿病了。
楊百友的任務就是在醫院抽血窗口附近等著,待抽血排隊長龍消失後立即跑步過來報信。四妹的工作是在我的指導下,選一根“丫”字形的血管,將針頭紮進去。老天爺啊,我從來沒給人打過針,隻是在醫院看過幾次,四妹與我一樣,可能看都看得少。
就這麼一對組合,在農家的餐桌上搞靜脈注射。第一次進針之後,沒有回血,四妹的手有點顫抖。第二次進針後,還沒有回血,換個角度,再紮深點,終於“刺刀”見紅。我們長長舒了一口氣。
一大筒葡萄糖注射液趕緊往血管裏麵推,可能這“趕緊”二字有點問題,輸液過程中我出現畏寒感覺,還打了幾個寒戰。拔出針頭,我快步走進醫院,正好,最後一名抽血者離開。血檢的結果也是令人滿意的,與尿檢的兩個“+”相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