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靈兒提出要去夷薑的家鄉看看,雖然都不放心,但是小丫頭卻說是夷薑叮囑的。這下也都無計可施了,出發的時候,連高啟都戀戀不舍了,拽著他的小手說:“小姑姑,你一路小心,玩完了可記得一定要再回來呀!”
靈兒還一本正經地關照他:“你放心吧!你好好做你的大王,我忙完了就回來。”看得公孫和小完直發笑。
這次去西虢,小完執意要跟著,也不知靈兒給他吃了什麼,他的精神真是好多了。有他跟著,高啟和公孫都放心些,畢竟靈兒再機靈還是孩子。好在兩國都在休養生息階段,百姓生活安樂,一路上兩個人吃吃喝喝,遊山玩水,有說有笑,倒是開心得很。
苧蘿村位置極偏,要不是小完,小丫頭哪裏找得到。偏還要逞能,說她可以用靈力找路,結果帶錯了路,等好不容易找到,天都黑了,錯過了宿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間醫館,靈兒為了將功補過,主動去叫門。
倒是很快就有人迎門,靈兒帶著笑臉,客氣地問:“老人家,我和叔叔要去苧蘿村,但是走錯了路,錯過了宿頭,請問能不能借宿一宿。還不忘補上一句,我們會給錢的。”
應門的老者也不說話,看了小姑娘一眼點點頭把她們讓了進來。醫館非常整潔,進門就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園子,一邊晾曬著各種藥材,另一邊是一個漂亮的花圃,空氣裏洋溢著藥香、花香。園子正中種著一棵大樹,正值春季滿樹都開著粉色的花,在月光下美得就像一大朵粉色的雲。靈兒在樹下轉了好幾圈,還抱著樹身晃了幾下,刹那間落英繽紛,靈兒高興得張著雙手歡蹦亂跳,小完抱著手笑眯眯地看著,身邊的老者突然將袖子抬起遮住了臉,小完有點驚訝,不由多看了兩眼。這一看心裏“咯噔”了一下,墨蠡居然已經老成了這樣。
他不說,小完也不點破。墨蠡引著他們進了屋子,靈兒好奇地東張西望。屋子裏真是纖塵不染,處處都整潔幹淨,靈兒對小完說:“想不到在這小山村裏居然有這樣的醫館。”
小完心道:堂堂的墨蠡墨大夫自然不能差到哪裏去。但嘴上卻也沒有說,隻是小心地注視著墨蠡,他相信以墨蠡的眼力不會認不出自己,更不會瞧不出靈兒與夷薑的相似。
墨蠡將他們引進正屋落座,有個年紀與靈兒差不多大的男孩拿來了些吃食,臨走還不忘對著靈兒吐吐舌頭。墨蠡訓斥道:“苦成,不得無禮。”
靈兒不以為意,自顧填著肚子,嘴裏還支支吾吾道著謝。小完小心地揀選了些拿在手裏看了看,才放進嘴裏。墨蠡微笑著問:“怎麼?你還怕我會毒死你們。”
“老人家,您別介意,我叔叔一直這麼小心,不是怕你有壞心。”
“小姑娘是哪兒人啊?來這窮鄉僻壤所為何事啊?”
“我娘是苧蘿村的人,她常說她的家鄉山明水秀,所以我就想來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個仙鄉寶地才孕育出我娘這樣的大美人。”
墨蠡正準備給靈兒添湯,聽到她這麼說,清俊的臉突然變了顏色,手中的勺子“撲通“一下就落下了。他凝視著靈兒問:“你娘是不是叫夷薑?”
“我娘叫夷薑嗎?我不知道啊,在山裏我們都不叫名字,我還是出山的時候才知道我爹姓高,所以我就叫高靈兒。”
墨蠡突然瞪著小完,憤怒地說:“為什麼要告訴我他們死了,為什麼?”然後又問靈兒:“她現在在哪兒?”
靈兒被他一吼有點愣,小完啐他:“你別嚇著孩子,你吼什麼,別說我們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要不是你,事情會弄到這步田地。”
墨蠡定了一下,才開口:“當年我真是不得已。”聲音裏有十二分的無奈。
“我知道你是誰了,你一定是墨蠡伯伯。”靈兒突然張大了眼睛,“可是你和我娘說得不太一樣。”
“你娘提過我嗎?”
“下山的時候,娘悄悄提過一下的,她好像不願意爹聽到。”
“你娘怎麼會願意你爹聽到他的名字,這個人就是你娘命裏的克星,隻要他出現,準沒好事。”小完有些嘲諷地看著墨蠡。
“墨伯伯,我可以叫你墨伯伯嗎?”靈兒有點小心地問。
“可以,自然可以。”墨蠡凝視著小姑娘欣慰的說:“你,很像你娘。”
“可惜沒有我娘漂亮。”
“你娘像你這般大,也就是個黃毛丫頭,跟你差不多,整天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
“可我爹說我一點不像我娘。”
“你爹知道什麼,我認識你娘時,你爹還沒出現呢!你娘小時候,頑皮得很,隻是後來,發生的變故太多,她才開始壓抑自己。她,她現在好嗎?”
“挺好的,山裏的日子很簡單,再說凡事都有我那個厲害的爹呢!娘什麼都不用做,隻要照顧我就行,所以挺好的。”
“你娘沒事就好,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尋找可以醫治她的法子,但始終苦於沒有進展。現在看到你,我的心也可以放下了。”墨蠡凝視著靈兒笑得很欣慰。
小完瞪著他,眼珠子都要滴血:“永遠都那麼假模假式,當年要不是你,她也不會隻能那樣半死不活的躺著,他們倆也不會被逼進深山,你現在又擺出這樣的嘴臉扮什麼深情,到底是什麼意思?真不知倒了什麼黴,居然會叫了你的門,你如今擺出這幅樣子要給誰看?你是不是掂量著靈兒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還打算害她一害。”
氣氛瞬間就變得劍拔弩張,靈兒看他們一副互相都想砍對方兩刀的意思,伸手撓了撓小完,勸慰道:“叔叔,別這樣。我下山時,我娘特意囑咐我,如果見到墨蠡伯伯,就對他說,她知道他當年有不得已的原因,讓我對他說,叫他莫要自苦。你看我娘都這樣說了,說明她都不介意了,你也莫要再為從前的事責怪他了。”
“你娘真這麼說?”墨蠡睜大著眼注視著靈兒。這些年他心裏的苦旁人又怎會知道,他愛夷薑,他恨夷薑,他要她回來,可是夷薑的心變了,他原本以為她不會變。夷薑要死了,他發現自己也活不了了,天下人都知高驤情傷,可誰又明白他的痛,他此生唯一愛過的人是他親手推下了城樓。他打了勝仗,焽桓卻開始不待見他,功蓋蓋主本就是自己作死,可是他想搏一搏,他想要夷薑回來。他是真想救夷薑的,回了西虢,他就四處尋藥,可是他還沒有找到法子,就等來了死訊。他帶著兵衝進東虢宮,一定要開棺見一見夷薑,小完要和他拚命,公孫冷冷地說,你有什麼資格見她。他說得太對了,他有什麼資格,夷薑自己都說過願生生世世不再相見。從那天開始,西虢的墨大夫就失蹤了,鄉野間卻多了一個替人治病的醫生。他固執地呆在苧蘿,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感覺她沒有死,他相信她會回來,如今居然讓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