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青州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烈日炎炎,夜晚隻有四個時辰。
青州從未有過的大旱帶來的是大端朝開國數百年來從未有過的騷亂。饑民們紅著眼,拿起農具,四散著向著周圍的郡縣湧去,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們,王權不能,軍隊也不能。
當死亡隨時都伴隨著一個人的時候,任何生存的希望都比一切更重要,哪怕代價就是死亡。
當腐朽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端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帝國都隨著這股散亂分崩離析。
當野心家們等了一輩子的機會就這樣擺在麵前的時候,沒有人還能保持冷靜。列土分疆,自立為王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就像是一場荒誕的鬧劇。
然而,打著帝國腐朽,君主不仁的各路諸侯們也並沒有理會青州遍地的饑民,不管嘴巴上說得再好聽,在他們眼裏,那些饑民跟自己並不是一個物種。
試想,誰又會去關心一群螞蟻的死活?
此刻,在青州的官道上,譽王的運糧的車隊排著長龍,正浩浩蕩蕩地朝著中州進發。他們的軍隊在那裏戰鬥,而這支車隊就是那群將士們的後援和保障。
然而,在隨行的監軍一邊扇著羽毛扇,一邊大聲抱怨著青州的鬼天氣的時候,數以萬計的人正從各個藏身之處蜂擁而出,他們早就把對朝廷的恐懼拋在腦後,手裏拿著簡易的武器,衝向了這支車隊。
在這個疆域遼闊的帝國之中,他們是饑民,是最底層的螻蟻,每天都在為了生存而掙紮。
官道之上常有富商和運糧車來往,而他們隻能靠搶運糧車為生。
一旦長時間沒有運糧車到來,這裏就會有大量的人餓死。對他們來說,這些來來往往的運糧車就是他們全部的希望。
而明天對這些人來說是一個太過奢侈的詞,沒有人會去考慮明天。
在隨行的上千士兵恐懼的眼神中,四下而來的饑民將這隻車隊完全淹沒。
狂歡開始了!
饑民們嚎叫著衝向一車車的糧食,有些人甚至像野獸一般四肢著地奔行。
運糧車不時被弄翻,許多人躲閃不及,直接被翻到的馬車壓成肉泥,可是他們身邊的同伴都這一切視而不見,依舊拚命地向著糧車衝去,隻求先一步搶到糧食。
人群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齡和性別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劃分地盤的唯一標準就是體型和力量。
強壯的男人占據著距離糧車最近的位置,而最弱的小孩隻能在人群邊緣等待著有人拿不了而掉在地上的殘屑。
其中有一個瘦小的小男孩也在外圍爭搶著。
他大約十歲,臉上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來樣子,身上隻有幾根大一點的破布。
他用雙手拚命地翻撿著地上的泥土,身上全是割破的傷口和淤青。可他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拚命地在老人們腳邊尋找著食物。
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而這一次如果還是搶不到食物,他絕對撐不到下一次糧車的到來。
然而,無論小男孩怎麼努力,卻始終一無所獲。地上就像是被舔過一般,沒有哪怕一顆糧食,旁邊的小孩子們也都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