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出屋子,看見那幾個村民還在,但和剛才的囂張氣焰比起來,他們現在看上去要平靜得多了。他們耷拉著腦袋坐在一旁,蒙頭抽煙,沒人說話。
“這東西不是為你們準備的。”我同學打開車門將那男子放出來,替他打開手銬,“但你們要想銬上也很容易。凡事要多想想後果。”
而在他開手銬的當兒,我走到邊上打了個電話。他教育了一番那幾個村民,讓那他們散開之後朝我走過來。
“給誰打電話?”他見我剛放下手機便問。
“另一個母親。”
“另一個母親?就不能透露多一點嗎?”
“還是先將眼下的事辦好再談它。”
他雖然有點不樂意,但也沒辦法了,因為那個許大神仙的家就在前麵了。這個村子不大,再加上村裏的人再沒人敢上來鬧事,所以找起來不費勁。
這個破舊的千瘡百孔的住所和周邊的那些新蓋的房子比起來顯得相當的礙眼,推開門進去看見裏麵幾乎沒有什麼家具,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過分。而在看到這個老頭的那一刻,我對他的所有成見憤怒也全都煙消雲散了。他一個人直挺挺地躺在一張鋪著破席子的床上,瞪著天花板,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身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蓋著幾塊荷葉,褲腰帶上插著一圈已經開始枯萎的荷花,腦袋上也戴著一個荷花花環。他嘴裏喃喃自語,對我們的進來不聞不問。我同學叫了他好幾聲也沒見他有絲毫的反應。
我們隻好自作主張在他家隨便翻翻看看。這裏隱藏不了什麼秘密,所有東西幾乎一覽無遺。在一堆滿瓶瓶罐罐的桌子上我找到一張裝在相框裏的舊照片。我拿起來拭擦去玻璃麵上那層灰蒙蒙的東西,看清楚相片裏的人。我感覺有點眼熟,一個小平頭,仔細想了想,終於認出對方就是那個晚上在我救小尖頭他們時,被我朝腦袋上砸了一磚頭的那個留下看守的家夥,他大概就是許大仙的兒子了。我幾乎忘了這件事,但現在卻一下子動了惻隱之心,心裏竟為這件事感到了愧疚,認為自己當時下手不該那麼重。除此之外我們再沒有其他收獲。離開時,我拿出錢包所有的錢塞到了許大仙的衣兜裏。
“你沒必要這麼做。”我同學對我說。
“我有理由這樣做。”我回答他。
此刻的愧疚與同情讓我自然而然地想到要這樣做,其次另一部分原因是來自黃毛與老趙。對於黃毛,我隻想用這個行為證明自己對他的救命之恩心懷感激。而對於老趙,我感覺自己是想通過這個方式告訴他,我並沒有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恨他。黃毛小鬼,老趙,以及這個許大仙,他們在這個舞台上扮演著同一類型的角色,在我眼裏可以看作同一個人。但我沒有告訴我同學這些,他可能理解不了。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在走出許大仙家門口的時候,我同學疑惑地看著我。
“哦,是嗎?大概是他實際處境看起來和我想象的相差太遠了,我腦子還沒法轉過彎來。”
“肯定不是這回事!”
“那你認為還能是什麼?”
“剛才在那位母親的家裏,你好象對送錢那事挺敏感的。”
“還真的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小子的雙眼。”我不由得回到狀態上來,這件事我確實要和他談一談,“你怎麼看這件事?是好心人所為?”
“不然還能怎樣?你剛才塞錢給那個大仙,不也做了回好心人?”
我搖了搖頭:“我總感覺這件事有點蹺蹊。”
“哪兒不對勁了?”
“她不是唯一收到捐款的。到目前為止我已經確認有三個受害家庭收到了類似的捐款。”
“還有另外兩個?”
“還記得月初死在醫院保暖箱的那個嬰兒嗎?和我同月同日出生的那個。我已經和你提過這件事了。剛才我就是給這個嬰兒的母親打的電話,從她口裏確認了她也收到了這樣的捐款。另一個便是那個失蹤孩子的養父家,自從他的養子失蹤後他在自家門口撿了好幾次錢。這些錢無一例外都是裝在信封裏半夜出現在他們家門口。”
“看來是我想簡單了。”他思考了一下,補充下去,“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三件事,一是那個孩子的失蹤也和這起案子有關聯,二是這些錢可能隻是捐給在這起案子中受到傷害的家庭,三捐錢的是同一個人?”
“正是這樣。由此推斷這個人要麼是我們這邊的人,要麼是胖子那邊的,不可能是不相幹的,因為不相幹的人不可能在第一時間知道那麼多情況。不過目前我的看法更偏向後一種可能性。因為我感覺現在我們這邊還沒有人能將醫院嬰兒的死和那孩子的失蹤跟胖子聯係起來,這樣想的大概就隻得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