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性格是一個國家和人民的精神特質。它從根本上決定了一個民族的生存發展狀態。
一個國家,首先呈現在人們麵前的,是經濟,撥開經濟,是政治。撥開政治,是文化。撥開文化,是性格。
它是一個民族繁榮抑或衰敗的謎底。
俄羅斯作家布爾加科夫指出:怯懦是人類最大的缺陷。
梁啟超指出:國民性格中麻木不仁、愚昧、軟弱、奴隸服從、消極惰性、無權利義務概念,是中國人積弱的最大根源。不除此性,中國萬不能立於世界萬國之間。(見梁啟超《新民說》)
倘若非要尋找出一種確實使人害怕之物,那就是害怕本身。
我們再也不能回避中國人身上的怯懦病了。
曾幾何時,我們華夏民族的先祖是何等的性格朗健血性賁張,全然沒有一絲病態,這在當時的神話傳說中得到生動體現。
請看《精衛填海》:“北二百裏,日發鳩之山,其上多枯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叫。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埋東海。漳水出焉,東流注於河。”引自《山海經?海外西經》
請看《刑天舞幹戚》:“刑天與帝爭神。帝斷其首,葬於長羊之野。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幹戚而舞。”
請看《後羿射日》:“堯時十日並出,草木焦枯”,羿彎弓搭箭,“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鳥皆死,墮其羽翼,故留一日也。”——引自《山海經?大荒南經》
請看《誇父追日》:“誇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於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引自《山海經?海外北經》
這是人類頑強意誌的鋒芒畢露,其間張揚的滔天瀉地般的大無畏精神,形穢了為世界文明史翹楚的荷馬史詩和希臘神話。幾千年的曆史時空不掩其獵獵風標。
春秋戰國時代,剛剛從野蠻時代步出的華夏民族依然演出了一幕幕令人神情激蕩的劇目:《趙氏孤兒》、《聶政刺俠累》、《荊軻刺秦王》……故事中的勇士俠客,個個重義輕生。言談話語,鬥誌生猛;舉手投足,膽氣縱橫。在他們麵前,英格蘭豪傑,略顯不足;德意誌英雄,稍遜一籌;大和族武士,更為之傾慕不已。
那麼,中國人性格是怎樣從強悍變得羸弱的呢?問題的源頭來自於自然環境和人口壓力。
在中國,自然災害曆來異常嚴重,頻繁的水旱災害使人的生存環境極度惡化,而人口的壓力又始終不減。“是歲饑,人相食”的記載頻現於史書,次一級的災害更是無歲不有。中國實際上是一個災民社會。在這種環境下,人與人的競爭就成了生存競爭。爭奪生存資源導致了頻繁的社會動亂。自然災害和社會動亂、天災與兵災交替發作,社會和人性充滿了暴戾之氣。為了爭奪生存資源,部分災民在其首領指揮下,形成了凶惡的“戰鬥者小團體”,最終在戰爭中奪取了國家政權。
生存恐懼在政治上的表現就是權力恐懼。權力誕生於生存戰爭,遵循的是暴力原則,則於缺乏合理性來源,總害怕別人也如法炮製,權力掌握者即封建統治者始終處於恐懼之中,權力越大,恐懼越深。
中國封建王朝幾乎每一代皇帝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怎樣才能保證皇位永遠不讓他人染指。怎樣才能把所有的對皇位的威脅都消滅在萌芽狀態中?這個問題,是秦朝以後中國政治的全部症結所在。
這種對喪失權力的恐懼,致使封建統治者極力控製運用一切社會資源,扼殺民眾活力,徹底消滅一切獨立自治的個人和群體。他們不但要求被統治者在肉體上屈膝臣服,而且在精神上跪拜匍匐。他們要使被統治者每一個動作和每一縷思緒、每一根骨頭和每一根神經都戰栗在自己的淫威裏。他們追求的是一種全方位、多層次超穩定的社會結構。
簡而言之,封建統治者就是要把對失去權力的恐懼,最大限度地轉變成被統治者對自己的恐懼。
幾千年來,經過中國封建統治集團的智力接力不斷完善,終於構建了一個以暴力為基礎、包括法律懲罰文化影響倫理規範等諸多方麵的恐嚇教化體係。它的細密特點和突出效果,為世界封建社會絕無僅有,巍然成為人類文明史一奇觀壯景。
被統治者稍有不滿和反抗,封建統治者的第一個反應便是舉起屠刀大開殺戒。他們的信條是“殺無赦”、“寧可錯殺千人、不可放過一人”,是“斬草除根”、“不令複熾”。曆史上,一次次民眾的反抗和起義之後,馬上就是一片片血海一座座屍山在駭人地洶湧和聳立。
秦始皇三十六年,一顆流星落下。有人在隕石上刻字:“始皇死,土地分”。秦始皇就把隕石周圍的居民全部殺死。
公元1649年(順治六年)鄭親王濟爾哈朗占領湖南湘潭後的屠城;同年平定大同總兵薑瓖為首的山西反清運動,不僅大同全城軍民屠戮殆盡,“朕命大軍圍城,築牆掘濠,使城內人不能逸出,然後用紅衣火炮攻破,盡行誅戮”“附逆抗拒”州縣也不分良莠一概屠殺;公元1650年平南王尚可喜與耿繼茂攻克廣州時的屠城,“再破廣州,屠戮甚慘,居民幾無噍類。……累骸燼成阜,行人於二三裏外望如積雪。因築大坎痤焉,表曰共塚。”“甲申更姓,七年討殛。何辜生民,再遭六極。血濺天街,螻蟻聚食。饑鳥啄腸,飛上城北,北風牛溲,堆積髑髏。或如寶塔,或如山邱。……”這類血淋淋的事例在史籍中屢見不鮮。
1864年,因殺人如麻被稱為“曾剃頭”的曾國藩率湘軍攻入南京(太平天國起義軍占據),殺害幾十萬人,將整個城市浸入血泊。太平天國強盛時,南京人口達到100萬人,被曾國藩殺過10年後,到光緒皇帝登基時,南京人口還不過50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