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一頁書想讓他靜一靜。
可是他靜不了。
心再一次如墜冰窖。
一頁書沒有惡意，甚至是真心地在替他著想的。他很清楚。但是這樣直白的揭開殘酷的真相，戳破他初成的幻夢，這樣的難堪，這樣的絕望，又怎麼能夠因為清楚而稍有平複？
已經忘記有多少次……多少次血淚混流中想要懸崖勒馬，多少次心如刀割時想要壯士斷腕，可是他還是不能啊……
當斷則斷，說來容易，又哪裏能那麼幹脆呢？
“前輩啊……”他撫摸著隆起的小腹，神色隻是淡淡，“行至今日……能不能斷…並不是由我決定的啊……”
若是他再補一刀，他倒可以順勢而為。可若是像如今這樣，他倒要如何去斷？
閉上眼睛，功力漸散造成知覺的敏銳大不如前，而外部感知的減少，反而使對自身的關注變得敏感起來。孩子的存在，不同以往的令他痛苦，反而給他莫大的安慰。
這樣真實的，血脈相連骨肉交融的存在著，比起一切連他自己都不確信的幻想，都來的可靠和溫暖。
“隻要有孩子……有了這個孩子，前輩……即使是他，仍然不肯回首……我也應該應付的來的吧……”
這樣想著，仿佛增添了幾分勇氣。他動動身子，慢慢睡去。
日子依然平靜似水的度過。
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現在的生活，卻也是溫柔的像是微風拂麵般。莫召奴對著月光扯出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略費力的活動了下日益臃腫的身體。
此時小腹已經鼓起一個微微的半橢圓。相比之下。莫召奴就顯得消瘦的多。瑩瑩月光下更趁的人仿若透明一般。
怔忪對著開滿白蓮的湖麵，此時月正打了一束光暈下水麵上。鏡中花，水中月……好不真實。也不知，此時的平靜能持續到哪般。而自身，不也在為這不真實而苦苦掙紮麼……？
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首，不再去看虛無的水麵。扶著亭子慢慢起身，一步一步向屋子走去。
“這麼晚了，還不歇息？”
略略停頓。
“隻是有些睡不著。前輩不亦然未睡麼？”
轉身。對著湖對麵的人展開一抹淡笑。
一頁書有些訝然。不禁問出。
“你最近，倒是常笑，不似之前那般冷漠。”
“嗬，也許是之前太過於壓製。現在想來，笑與不笑，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分別。”
一頁書默然。
半晌，率先轉身。
“天晚夜涼，早些休息吧。”
點點頭，莫召奴慢慢順著夜色中的白霧茫茫，身影漸漸隱入黑暗。
順著小路慢悠悠的走著。莫召奴此刻心情卻說不出的舒緩。這樣也不錯，很久沒有的平靜籠罩了上來。以至於沒有發現在前方樹下站著的人影。
“召奴，這麼晚，去哪了？”
素還真諾諾開口。夜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強烈的想找人說說話。鬼使神差的卻走向了莫召奴的房間。到了才發現，本應在屋中靜靜看書的人卻不知跑去了哪裏。
隱然而上的擔心讓素還真下意識的在屋前等待。
莫召奴微驚訝，隨即釋然。微笑。
“睡不著，便去湖邊坐了坐。可有事？”
一頁書告誡的言語似乎還在耳邊飄蕩……素還真，隻要愛上誰，便是三生三世……三生三世……三生三世……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莫召奴要的，不過是一份相知，隻要自身知道愛了，那便好，其他的，不重要了……如此想來，心中的苦悶卻是消逝了幾分。
他到底是如謫仙般的人物，雖會為情所苦，卻不會做出小女兒姿態來博取同情，那樣廉價的情感。莫召奴，還不屑要。
張口，卻又不知說什麼。素還真苦惱的撓了撓頭，無奈，幹巴巴的蹦出幾句話。
“那個，天冷，都這麼晚了，召奴你早點休息吧，你身體也不是很好……”
倏然閉口，莫召奴身體好與不好，似乎與自己是脫不開關係的吧，想到這層，素還真不知掩飾的麵上浮起尷尬。卻更不知說些什麼了。
“那，召奴早些睡吧。我，我先去了……”
匆匆忙的轉身逃樣的離開。
莫召奴淡然。
素還真，莫召奴不是貪心的人，隻是，你卻連這些都給不起……
搖頭歎息，進屋，“咯噠”一聲，房門被輕輕掛起。
而屋外，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