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舊例,倘若萬歲爺不願留子,會在次日賜下一碗湯藥,女子喝下之後,定然懷不上龍裔,”錢元低頭解釋。
“我當是什麼,”萬貞兒冷冷道,“避子湯是祖上的規矩,更是萬歲爺的旨意,哪裏輪得上本宮多話。”
“娘娘這麼想,可就差了,隻要娘娘高興,萬歲爺哪裏舍得阻難,”錢元對著她附耳道,“娘娘怕是還不知道,萬歲爺有好幾次也是吩咐不留的,在萬歲爺心裏,隻有娘娘一人呢!”
萬貞兒聽他如此說,臉上終於多了絲笑意,“此話當真?”
“奴婢哪敢欺騙娘娘,此事千真萬確,”錢元輕聲笑道。
“好,本宮看著那些女子也是輕佻之輩,若真懷了龍裔,對祖宗的江山社稷也並無益處。你以萬歲爺的名義,賜藥下去,若是萬歲爺怪罪,本宮自會一力承擔。”
“奴婢不才,隻要娘娘吩咐,奴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錢元恭恭敬敬磕頭領旨。皇帝一向偏愛蘇俊草,自己如今別無靠山,隻有將萬貞兒緊緊攥在手中,才能與他匹敵,否則這掌印之位,遲早會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藍鈺聽俊草吩咐,遴選了數名新入宮的內官,進值房當差,雖然經過多番考量,可想到這位主子眼光挑剔,他依舊覺得不放心。
這日,打量著俊草有些空閑,而且心情不錯,他吞吞吐吐求道,“奴婢挑了幾人,不如督公替奴婢掌掌眼吧。”
“膽子大了,敢差事你主子了,”俊草手持書卷,眼也未抬。
“不瞧也行,”藍鈺走近一步,腆著臉道,“若是他們辦砸了差事,督公可不許責罰奴婢。”
他話音剛落,一冊書卷便穩穩落在了他的腦門,“隻要不和你一般貧嘴,就算好了。”
藍鈺知他並未生氣,抬手擼了擼腦門,“督公就賞臉瞧一眼吧,反正看書久了也悶,奴婢這就去把他們傳來。”
俊草將書擱在桌案,喝了口茶,隻見數名內官低頭而入,分成兩排端正行禮。
藍鈺難得一臉鄭重,“你們抬起頭來,將名字、年齡、籍貫,還有家裏的情況都說一遍,就從你開始。”
一人被藍鈺指了,小聲將自己介紹了一遍,如此直到六人全部說完,俊草都沒插話,隻是靜靜打量著他們。
“六歲太小,剩下幾個都留下吧,”俊草說完,重又撈起了案上的書卷。
眾人依言退了出去,排在最末的小內官,突然跪在俊草麵前,音色稚嫩,“督公聽了這會子話,卻一口茶也未飲,可是因為茶已涼了?”
藍鈺被他這冒然之舉嚇了一跳,連忙斥道,“誰給你的膽子,還不趕緊退下?”
“你叫汪直?”俊草擺了擺手,眯眼問道。
“督公記性真好,”汪直毫不怯懼,脆生生地說道,“能否準奴婢為督公沏一盞茶,若是覺得好,就請督公開恩留下奴婢。”
“我為何要答應你,”俊草看著他一張雪白的小臉,淡淡詰問。
“奴婢隻是年紀小,卻沒有及不上他們的地方,督公這樣選對奴婢不公平,”汪直沒有理會一旁給他使眼色的藍鈺,大著膽子對俊草回話。
俊草薄唇輕抿,臉上卻看不出喜怒,一旁的藍鈺見俊草半響不說話,心裏忐忑,低聲斥道,“還不快住嘴,這樣對督公說話,可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