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疼
他專注地看著我,久久凝視,他的視線太過刺人,讓我不敢直視,隻是低頭盯著桌上那綠瓷碗裏的清粥。
後來我想,那時如果看著他的眼睛,大概就會發現他眼中溢滿的傷痛了吧。那個風清雲淡的公子嗬。
“喝了粥就睡吧。”他放下話靜靜地走了。
我低頭看著那碗清粥,月光下仿佛渡了層銀,剛才一轉眼間看到他緊握的手。我伸手,試探性地觸上那碧綠的瓷碗,隻一觸便收回了手,好燙。他剛才就是一直觸著它未曾鬆手?他親自煮的?不知熱了幾次才等到我醒來。
風邪,你如此待我,是真心還是假意?
雖然你如今在我身邊也並未出自本意,但是始終幫到我了呢,多多少少總覺得溫暖了一些。嗬,我抿嘴歎息。我不喜歡欠你,欠你的這筆情我該如何還。
我站起身,躺回床上。因為從來沒有夢到,猛一見到還以為是在夢裏。如果真的僅僅隻是場夢,大概就不會如此心疼了吧。不過,幸好不是夢呢,因為你還活著,還活著,哪怕害我心疼。
再躺下確實怎麼也睡不著了,眼裏心裏想的念的都是他,多少年了?從失去你的那天起,我便不曾快樂過,天天與殺戮為伴,自責、愧疚、心疼、悲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隻想找出你死亡的真相,可到頭來呢,原來會自責、會悲傷、會孤獨、會思念的,隻有我罷了。百年來你不聞不問,甚至當我出現在你麵前時你都選擇避而不見,這百年來你都做了什麼?以至於連見我都成了禁忌?
嗬,我不是不能懂呢,隻是不願去懂。
當年在貧民窟,絕大人便提醒了我。那時我說,倘若我是麗娘,便會殺了他,保護整個羅利。可是,我不是麗娘呢。我的肩膀上沒有負擔著像羅利那樣的責任,我隻是花音啊,異族從來不需要保護,我也不是異族裏的誰,我以為我是自由的,卻原來一直被利用著,做了那麼久的棋子,我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想去明白,所以不斷地欺騙自己。
你們都知道,卻獨獨騙了我。本就不是個高明的騙局啊,我怎麼就信了那麼久?
百年前,你隻是一個會陪在我身邊的小小人物,如今卻已是這大片領地的主人,高高在上的魔王嗬,你無情至斯,既不見我,為何又讓風魔來探我虛實,為何又禁止火魔擄我,如今你又想再對我耍什麼花樣呢!
你愛過我嗎,如今,我已不敢再提這個字了,隻覺一個字便涼透了心。
不知道天是什麼時候亮的,隻知道自己躺著發呆,眼角止不住有淚水滑出來,並不是因為哭,隻是停也停不了,便任由它淌了。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跨進一抹淡紫的人影,毫不客氣地將一盆熱水用力擱上桌子,順帶掃了我一個白眼:“大小姐你也該起來了,上藥了。”
說著便來到床前,作勢要扯我起來。
“讓開。”我冷冷地開口。
或許是突兀的語氣冰涼,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就保持那動作盯著我愣了愣,再待反應過來要開罵,門口又閃進一道人影。
“紙鳶你出去。”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敢情我現在住青樓,連待遇都一樣了?誰都可以隨時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