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生活還要繼續下去,我要把小豆子養大,看著他長大成人。
我和小豆子很悲傷,但並沒有悲傷太久,我發誓要做一個稱職的好爹爹,小豆子也突生出許多除玩尿泥之外的興趣。
我每天按時起床,按時睡覺,做飯、喂豬、喂雞,做家務,到田地裏幹活,我不再經常賭錢了,隻把它當做一種消遣。
我還決定要把小豆子送到學校裏上學,一定要有文化。我對他嚴格教育,嚴禁他跟一些壞孩子沾染一些不良習氣。每天很累,但當看到小豆子一天天長大時也很欣慰。
小豆子總體上很聽我的話,讀書識字也很認真。有時我會很想毛毛,想她在另一個世界怎麼樣,會不會像我這樣想她。
這天晚上,一個馬戲團來到了狗兒窪,有耍猴的,甩飛刀的,騎單輪車的,有胸口碎大石的。
小豆子從來沒見過這些玩意,繞著馬戲團的場子轉了一遍又一遍。其實,我自己在看時,也看得挺過癮,不過為了養活小豆子,我總有事情得做。
“爹,我要吃糖葫蘆。”小豆子一回到家就給我說。
我問:“糖葫蘆是什麼東西,好吃嗎?”
小豆子一臉饞相:“當然好吃了。糖葫蘆就是用山楂和糖做成的,又酸又甜。”
“哎呀,那糖葫蘆有什麼好吃的,我以前吃過,酸得牙都快掉了,你牙還沒換完,更不能吃了……”
小豆子拽著我的衣服:“可我要吃嘛……”
當時,我正發愁做饅頭和麵的事,我記得明明毛毛是這麼整的,一盆麵,放點水,拌在一塊等個小半天就可以團饅頭了。可我和麵後放了一天,之後再怎麼整都像是揉搓著一灘爛泥巴。
小豆子在一旁哼唧個半天,沒完沒了,我突然一下子火了,把麵盆摔在案板上:“吃,你就知道吃,你想吃自個買去!”
愣了幾愣,小豆子“哇”的一聲哭了。我也不想去安慰他,索性繼續揉搓那爛泥巴一樣的麵團。
等我終於揉搓得像個樣子了,看了一眼門口,小豆子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馬戲團的隊伍在我印象中,隻有小時候來過狗兒窪兩次,每次來都好像狗兒窪的節日一般,原本做飯地、下地幹活的村民全不幹了,都來湊熱鬧圖個樂子。而馬戲團的隊伍一般也就停頓個兩三天,就去其他地方表演了。
那天晚上,我給蒸饅頭的鍋灶裏添加了足量的木材後,把家裏剩下的花雕兌了水,喝了一碗後,叼了一隻雞腿出去了。
在馬戲團表現熱鬧的氣氛中,我的情緒逐漸高漲,甚至還有點兒高興。
有個身材曼妙的女人表演雙劍舞,耍得非常精彩,觀眾叫好聲不斷。表演結束後,觀眾們撒錢,都是幾文錢幾文錢的撒。
可是我看得盡興,就一下子掏出一把銅錢——準備給小豆子買糖葫蘆的——像撒豆子一樣給撒了出去。那女子看見,朝我媚眼一笑。
一瞬間,我的腦袋有些迷糊。
那女人忙活一陣後,就站在馬戲團的帳篷後歇息,而此時重頭戲吞劍吐火的表演登台了。
擱以往,我對吞劍吐火之類百看不厭,但這一晚上,我的目光顯然被吸引到這個女人身上。她靜靜地站在黑影裏,一個人有些落寞地抽著水煙。
我走了過去:“嗨,抽水煙呢。”
“嗯。”那女的瞟我一眼,漫不經心地答道,
“怎麼稱呼?”
“阿婕。”阿婕把水煙遞了過來:“要不要來一口。”
我猶豫了一下,搓了搓手,接了過來:“我叫龍霸天,龍是龍王的龍,霸天是稱霸天下的霸天。不過你,也可以叫我小天。”
我故作瀟灑地抽了一口,不料一下子給嗆著了,咳嗽半天,眼淚都出來了。
那女的咯咯笑道:“我這煙味兒重,比我老爺子的都重,一般人都受不了。”
她見我咳嗽不止,就伸手在我的背上拍了拍。就在她的手接觸到我的背上的時候,我的咳嗽止住了。
我說:“那我看起來也不比你老爺子差多少吧。”
那女子笑而不答,一會兒才幽幽然道:“你有酒嗎?”
我說:“沒有。”女子聽說,神色呈失落狀。
我瞄了一會兒女子,突然腆著臉皮道:“我嘴裏有。”她又咯咯一笑,並不表示什麼,專心吸起煙來。
當晚月亮當空,清風徐徐。
我心中一時頗為舒暢,就朗聲道:“人生一世,不過幾十年的光景。常言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看姑娘也是孤身喜靜之人,不如一塊到我家喝酒賞月,如何?”
她抬起頭:“你家有酒?”
“剛逗你的,十五年花雕還剩半壇。”
那女子在黑影裏斜斜地看我好一會兒,才道:“走吧,帶我嚐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