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定量飄著,池子也滿了。在這樣的環境中隻有兩種結果:要麼是雨停住,讓太陽去閃耀晶亮池中水;要麼是雨繼續紛飛,使水溢出來。
從“戲龍的老虎”到“睡夢中的雄獅”,再從“睡夢中的雄獅”到“斷翅的勇者”。算計就一步,可否知道這一步自己跨了多遠。是一米?還是十萬八千裏?用盡了天下所有的量尺,也運用完了全部的推理,最終究竟是沒有恒丈出真正的距離。這邊到那邊,線到底有多長?筆直?彎曲?打了幾個結子?又幾處重疊?清晰的一切總免不了被模糊所侵占。
呱呱墜地,來到人世的那一刻,在第一次啼哭中便有了僅屬於自己的一根線。幸福時,它是筆直的;痛苦時,它是彎曲的;悲愁時,套一個結子;思念時,重疊一次。漸漸地,彎曲段多於筆直段,五比三這樣再簡單不過了;現在,線上結子緊挨著結子,微小的生物說不定會錯認為是糖葫蘆呢;重疊頻數多了,重疊的部分不免也就多了。人幸福,對於他來講什麼都美好;人痛苦,什麼對於他來說都是醜惡;人悲愁,他最喜歡看的莫過於從樹上飄落下來的最後一片黃枯葉;人思念,禁不住常常會被回憶所侵蝕。
一個家中,一個和自己流著同樣血的大家族裏,兄弟姐妹、父母長輩把希望都堆在我身上,我便成了他們心頭的一塊肉,一塊割舍不掉的肉!這肉還肥碩不?這肉是否整全?有沒有傷痕?健不健康?淪為少不了的擔憂。
然而,肉在不同的環境裏有不同的模樣。他正浮懸空氣中,開始新鮮紅潤,找不出絲毫毛病;時日久了,原本的細胞逐日逐夜死亡,又長出新的細胞來,運動頻繁就取代了這塊肉。外表仍舊是光潤的,看上去毫無大礙,兄弟姐妹、父母長輩也放心;可知外表下隱藏的實質又怎樣?唉,內部在一點一點地濁腐,隻是尚未與外表相融洽而已,想必不久將會生爬出蛆蟲。
趁關愛這肉的人們不注意的時候,也許應該把他給取下來,換掛上另一塊肥碩,全整,沒有傷痕且健康的肉。要不然他們看到那塊新鮮紅潤,找不出絲毫毛病的肉有一天突然爬滿了蛆蟲,知悉希望完全落空,前麵的路殘斷得無法跨越,會絕望到什麼程度。
若隔段時日換一塊肉,不如把他僵在冰箱裏,讓冰封凍住他的本質。固聚在一團,凝成一個丸核,乖乖地呆站在指立的位置,動彈的機會也沒有。唉,這樣隻能保證肉濁腐的時間長,疼念這肉的人兒把擔憂推延罷了。本質總免不掉僵凍死的那一刻,那一刻過後,他照常跟空氣中的肉毫不差幾,慢慢地爬滿蛆蟲,啄噬得幹幹淨淨。
希望再次落空,前麵的路又一次殘斷得無法跨越,絕望的熱水會進一步沸騰。
不變質的肉不是懸掛在空氣中,也不是僵凍在冰箱裏,他們都是死肉。若想不變質,必須是活的。活肉有自己的細胞,活肉有自己的力量。蛆蟲之所以爬滿死肉,活肉上連它的影子、痕跡都沒留存,隻是因為活肉能主宰自己而生存。他載著希望,載著鋪路的石頭,惟沒有讓絕望之水沸騰的那一股熱量。
心頭的肉不應該是死的,更不應該是懸掛在空氣中或僵凍在冰箱裏的。他應該是活的,永不變質且能主宰自己而生存的活肉,活生生鮮潤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