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忙碌,待診斷開藥完畢之後,已是斜陽晚照。
陸青滌退出寢宮,抬頭看了眼天色,卻見殘陽方向側對著自己站著一個修長身影。那人紅袍錦繡,冠帶袍角飛揚,俊秀的眉目間已無平時的孤傲之色竟帶著幾分的鬱愁,這讓陸青滌心中一陣驚愕,不由地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什麼。
“陸先生。”發現了陸青滌的男子轉身過來,一雙丹鳳眼微微向上挑起,一刻間傲色盡顯。
剛剛一定是錯覺,不然怎麼會覺得這意氣風發的男子鬱愁呢?
陸青滌淡淡一笑,隨即回禮道:“不知這暮晚時分孟大人逗留宮中所為何事?”
原來那紅袍男子就是當今宰相孟昕。
孟昕也微微一笑,笑意中流露出不經意的傲然,他道:“在下是為了和陸先生一敘呢。”
心下一顫,已明白孟昕所為何事了,陸青滌忙道:“不敢勞孟相大駕,孟相有事隻需派遣下人喚陸某一聲便可。”
“陸先生何須如此謙言?在下早已久仰先生大名,一直相與先生一敘,奈何擦肩而過時總是無緣交談,故才今日在這含章殿外等候先生。”孟昕一臉真誠的說道,右手輕揮一旁:“不如咱們邊走邊談,陸先生這邊請。”
避不開嗎?陸青滌心中歎口氣,口中道了一聲“不敢”便不得不跟了去。
時候恰值初春,宮中修葺精致布局完美的樹木花草此時正好抒葉發芽,一片嫩綠蔥蔥,這景色頗為動人。
兩人走在一條青石小路上,如賞景一般,走的很慢。
這小路一旁是臨江的楊籠寒煙,弱柳扶風,而另一旁靠著的花徑叢中雖不似錦卻也點點淺豔。這般走來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在其中。
走了半刻,卻也無語。陸青滌暗地側頭看了眼身邊那男子,見他仍無說話的意思,心中不禁苦惱不已。
低頭思索著,卻聽到身旁男子沉朗的聲音傳入耳中:“陸先生,你看這花開的如何?”
聞言不由地抬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兩人已走到一片寒緋櫻林之中,而孟昕正指著一株花樹側頭問著自己,襯著花景,孟昕的模樣竟也明媚非常。
陸青滌正神,看著周圍景色,隻見這裏已不複剛才的素雅靜美,自己被一片緋色纏繞,此時輕風微過,櫻落如雨,這情景竟是萬分的絕豔。
饒是對花物無什麼感覺的陸青滌看著這花也不禁一聲讚歎,道:“開的很美。”
孟昕一笑,輕搖了頭,不知為何地說:“花開時美,敗時卻也速。”
正這般說著,孟昕指節輕叩花枝,落櫻紛紛揚揚的墜下,鋪散了一地。
“別看這花看上去精致,可是花根卻是不牢固的很呢。”末的,孟昕轉過頭來另含它意的說了一句:“人也一樣。”
人也一樣?陸青滌一愣。
還真是一樣啊。有些人表麵看來勢可遮天,卻不知這勢這權隻是他人一時興起的捉弄,興敗時卻隨時會將它收回。
人哪,汲汲於這虛幻如煙的權勢地位是為了什麼?
陸青滌心中一陣嗤笑,表情卻是正經非常,他垂手道:“人呢,外表再堅強也有脆弱的一麵,孟相是這個意思麼?”
孟昕眸光乍利,卻發現陸青滌仍然是一臉嚴肅的表情,心中暗道原來這陸青滌裝傻功夫也不錯呢。
孟昕說道:“陸先生,在下一直認為先生是個聰明人,也一直對先生敬佩的很呢。”
見招拆招,陸青滌忙低頭笑著說:“孟相抬愛了,陸某隻是個粗人,空懂幾手醫術而已。”
“隻是個粗人嗎?”冷冷一笑,孟昕道:“身為暗流掌醫一脈的霏雲府大總管的你會是粗人嗎?”
這時饒是一向鎮定自如的陸青滌心中也不由地大驚,暗想暗流眾首領的身份是何等的秘密,除了暗流之主之外無人可知,假使暗流之權不在手中,即使是皇上也無從得知無權幹預暗流事務,而這孟昕又是怎麼知道的?
而陸青滌既然能在暗流中身居高位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心中縱使有百般思量,臉上口中卻看不出一絲半毫,隻見他道:“孟相的意思陸某不是很明白,這暗流什麼的陸某也未曾聽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