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雲初變(1 / 3)

“機靈點喲,今天是莊主六十大壽,容不得半點差池。”

“嗯。”

褚雲峰雙手交疊小腦袋低垂輕聲答應,童年陰影造成怯懦的性格又身處威名赫赫的武林世家自然惶惶不可終日。父親是有名的飛賊失手遭擒被殺拋下他們孤兒寡母,母親傷心過度也撒手人寰。他天賦異稟心靈手巧父親的技藝學得十之八九隻是從未實踐偷盜之術。他的豪雲壯誌隨著父親的死冰封起來,從此江湖流落。

雪花山莊最近缺人,褚雲峰經張二伯介紹到雜役院幹點摘菜燒水的雜活為生。張二伯是父親之交好友顧念舊情想了很多辦法才賄賂管家落了這麼個差事。雪花山莊是天下第一山莊門禁森嚴家世不好之人很難進來幹活,他們對仆役的要求很高。管家暗箱操作抹掉了褚雲峰身世汙點。張二伯是莊上的高等雜役,在這座豪華府邸混跡三十個年頭有餘才有了那麼點人脈。他囑咐完褚雲峰後趕去雄武堂幫忙了。褚雲峰資曆不夠沒資格去前廳一睹高大上之地。山莊的等級製度相當嚴格,仆役的衣著打扮都有明顯區別,共分為三等。高等仆役黃色長衫,二等仆役藍色長衫,三等仆役紫色長衫。雜役沒有等級屬於末流中的末流穿褐色短打。褚雲峰在低等雜役裏也是挨收拾的料,來了月餘,不要說莊主小姐了,連高等雜役都很少能見到。整日裏關在雜役院活像蹲牢房。他倒不在乎能糊口就成何必攀高枝哩,江湖豪門的風雲人物和他可沒什麼關係。

他也偶爾聽有身份地位的雜役們說雪花山莊名重江湖,劉老爺一柄神刀橫掃天下。小褚雲峰躲在角落裏聽著,崇拜著。能在天下第一山莊打雜也是幸運的,試問天下有多少人有這樣的殊榮?或許有一天還能見到赫赫威名的劉老爺哩,不止啦,還有許多江湖豪雄哩。他對張二伯崇拜敬仰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張二伯和藹可親沒有半點架子看不出是高門大戶的高等雜役。和張二伯走在一起時,他常仰著頭透著渴望的眼神說,“二伯,啥時候能像您老人家一樣風光呀!”張二伯憐憫的撫摸小侄兒的腦袋瓜子說,“有的,會有的。”“飛俠”褚天籌風光一世最後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風光有什麼好處呢?他兒子不走舊路是對的。成名固然可貴,可生命更值得珍惜。

張二伯匆匆離開,褚雲峰忙碌起來。他有許多事要做,雪花山莊突然間人手不夠了。他想多少豪傑要來呀。嗯,肯定很多。

“喂,韭菜摘完,去嶽虎樓幫忙。又笨又懶的家夥,”高等仆役李天叉著腰,立在門廊口大吼大叫,邪惡的抽動嘴唇上兩片鼠須龍飛鳳舞,一派不可一世的醜惡風光。他為人幹練精細,深得三公子劉擎天信賴。府上的雜役見他如同見到貓,褚雲峰被揪住這下可慘了。其餘幾個褐衣短打的雜役望風而逃。

褚雲峰魂飛魄散小聲答應,“哦,”小手哆嗦繼續摘韭菜。院落很大,他們之間又隔著半人高的水井交流起來有一定障礙。褚雲峰蚊鳴似的聲音無法傳到李天的毛耳朵裏。這位威風凜凜的高等仆役感到受辱,小小雜役敢不回答他的話真翻天了。他岔開雙腿衝跑起來繞過水井時順手抄起井口的木棍劈向褚雲峰渾噩的腦袋瓜子。褚雲峰膽小卻不笨拙輕巧避開足以腦漿迸裂的一擊。李天火氣更旺盛怒吼道,“給老子站住。”褚雲峰僵直雙腿不敢移動半寸眼巴巴望著氣勢淩人的高等仆役衝過來。李天冷哼抓起小褚雲峰的耳朵狠命的又掐又拽。

“小東西,耳朵長毛啦?”

褚雲峰痛到骨髓裏去了。他強忍住不敢叫嚷將悲鳴硬生生吞進肚子裏。韭菜拋灑一地,宛如颶風卷過一般目不忍睹。李天嘖嘖痛惜,“狗崽兒糟蹋東西,還不撿起來,真是找死。”褚雲峰趁機掙脫惡徒的魔爪彎腰撿菜。簸箕剛放下李天粗壯的手指又鉗住他的耳朵說,“老子記仇著哩,以後小心哪!”

褚雲峰倔強的悶不啃聲。他豁出命去寧願不要耳朵也不屈服。倒把養尊處優的高等仆役累得氣喘籲籲。褚雲峰算倒黴兩隻耳朵像極煮熟的豬耳朵。他這種末流雜役本來一輩子也撞不上大紅大紫的高等仆役,結果就撞上了。要知道李天的真正後台是雪花山莊聲威日重的三公子劉擎天。他基本不出嶽虎樓,這次是例外,莊上實在缺人。劉老爺六十大壽,各院落的人都很緊張忙碌起來搞得雞飛狗跳。情況特殊,他來雜役院抽調人手正巧碰上眉清目秀的褚雲峰,倒惹了一肚子氣。從這一刻開始,飛賊後裔,流落江湖的孤兒多舛命運突變。

“小賤種,快點。在嶽虎樓再收拾你。”

放下狠話,李天又狠狠擰命苦的孤兒一下揚長而去。他還要再找幾個雜役。三公子有重要事情交代。否則小孤兒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褚雲峰迷迷糊糊來不及詢問嶽虎樓怎麼走,李天就消失在回廊盡頭,火急火燎一路帶飛回廊兩邊懸掛的爬山虎,這氣勢的確夠得上三公子麵前紅人的身份。僅從他的風行的狀態看,山莊真忙透。多少豪傑赴宴?想問身旁一起幹活的雜役,舉目四顧空無一人。

雪花山莊雄踞北方百年名副其實的武林世家。曆代莊主都是一頂一的真英雄大豪傑。他們不但功夫卓絕對莊園的營造更是不遺餘力。經過數代人的努力,雪花山莊由草創時的四合院演變成今日雄偉壯麗的大山莊。莊園依山而建高低起伏,樓宇鱗次櫛比,從山腳仰望如同鑲嵌在伏龍山腰的碩大明珠。青山環繞又有一份令人忘懷的清幽。山莊布局精巧,層層疊疊,一環扣一環。每一處院落都由回廊連綴酷似念珠充滿古道禪意。仆役的居所和主人的樓閣之間隔著古色古香的青石大道。很不巧,雜役院地處偏遠,想去三公子劉擎天的嶽虎樓不但要穿過演武廳,還有可能誤闖劉二小姐的紫煙閣。山莊九曲十八彎路途遙遠而驚險沒有帶路人很容易迷路。

褚雲峰尖著腳怯懦躲閃穿過演武廳。兩排青衣勁裝的漢子提著厚背薄刃的九環刀威武的遊曳其間。他趕忙低下頭閃到一旁,其中一名漢子停下來揪住褐色短打的雜役仔仔細細詢問了一遍。褚雲峰麵無人色委頓的癱在地上。含含糊糊說了三公子的寵仆李天吩咐他去嶽虎樓幫忙。巡邏漢子沒有多問了。三公子要用的人誰敢多問?臨走時,他們再三警告不可靠近紫煙閣。

張二伯說過他那樣的高等仆役未經同意都不得擅入紫煙閣。劉二小姐出了名的潑辣誰落在她手裏生不如死哩。褚雲峰聽到紫煙閣的響當當的名字腿就軟了。最大的隱憂是他不認識路呀,別誤打誤撞闖了進去。可憐的小飛賊哆哆嗦嗦走了一段雕欄畫棟的回廊鑽出拱形大門,眼前豁然開朗。寬敞的青石大道兩旁高聳著香樟樹,縷縷香味好像浮遊空中的蠶絲。涅槃後的陽光燦爛的照耀在墨綠色的葉子上使道路看起來像流光浮動的河流。褚雲峰躡手躡腳跳入靜謐的河流中左顧右盼既渴望有高等仆役經過可以問問路,又害怕巡邏漢子逮住盤問。他無法長久沐浴天國似的陽光硬著頭皮快速衝到對麵。傻子也知道,他進入了雪花山莊望而生畏的紫煙閣附近。張二伯說過青石大道右側麵有四條深巷,一條通向老爺的正龍殿,另外三條分別是大公子的潛蛟堂,三公子的嶽虎樓,四公子的臨豹院,二小姐的紫煙閣。怎麼對號入座他就不清楚了。他哪裏想得到小侄兒有一天能堂而皇之的進入這四條象征權利和富貴的深巷哩。隻有部分高等仆役才有可能進去。這幾天雪花山莊忙的一塌糊塗管理上相對寬鬆,否則巡邏的漢子怎會放褐色短打的雜役通過號稱禁區的青石大道。他們主要防備著隱藏暗處的兩股邪惡勢力。以雪花山莊的力量都暫時查不出幕後黑手,其力量之強大可想而知。敢叫板天下第一山莊暗中不曉得聚集多少可怕的勢力,英明神武的劉莊主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來護衛山莊安全。導致莊內人手極度匱乏不能不說到了風聲鶴唳的地步。劉老莊主花甲之年心力交瘁難免讓敵手鑽了大空子。

褚雲峰躲在香樟樹後麵仔細盤算,頭昏眼花,哪分得清那條深巷是誰的?他豁出命去衝入第三條巷子。他是這麼理解的,第一條若是莊主老爺的,那麼以此類推第三條就是三公子的了。光滑的青石板巷道一眼望不到頭像幽深的密道。小飛賊腳步很輕深怕驚動沉睡中的猛龍。牆垣高大,陽光至此也變得晦澀起來。艱難的走了不曉得多久,巷道漸漸寬敞起來一株巨大的老榕樹擋住去路,褚玉峰不得不向右拐。轉過臉來,道路陡然寬敞,兩旁砌有花壇一直延伸到高大的紫色大門前。紫羅蘭修葺整齊滲透著典雅的美。往前走去才發現大門不是單純的紫色而是雕刻精細的紫羅蘭全景圖,條紋纖細輕巧美輪美奐。看得小飛賊心花蕩漾飛身天國。他不確定富麗堂皇的大門內住的是不是三公子。緊閉的大門徹底阻斷他的念想。他縮手縮腳不敢敲門詢問,萬一是莊主的正龍殿或者大公子的潛蛟堂那才是吃不了兜著走。隻能求爺爺告奶奶但願這不是三小姐的紫煙閣才好,不然飛灰湮滅都不足以贖罪。種種跡象表明這裏可能是三小姐的閨閣。言念及此,哪還敢多做停留拔腿就想往回跑。

轉身之際,他突然看見紫色大門前移十來步兩株香樟樹掩映著一扇別致的拱形月門,門楣上鏤刻著嫦娥奔月的圖畫。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怯生生的心升起一股難以抵製的窺探感。隨即,他情不自禁靠著牆亦步亦趨往前走,又迅速閃入古老的香樟樹後藏身。藏在暗處又奇怪的升起強烈的衝動直欲闖入月門窺探究竟。真是頭腦發昏不由自主呀,心智是清晰的,手腳不聽使喚一個勁兒往前奔。憑借小飛賊敏銳的直覺,暗叫不妙。月門內傳來的異香有攝人心魄的古怪魅力。痛苦的忍耐著躍躍欲試的衝動,可還是以失敗告終。盤膝坐下來狠命抓住露在地麵的根莖。接著又苦不堪言的往嘴裏塞,然後咀嚼起來。比命苦的味道順著喉頭往肚子裏流。嗯,奇怪,苦澀的汁水暫時緩解了痛苦。

二伯要知道他有偷窺主人的意圖胡子都會氣歪的。褚雲峰渾身冰涼像掉進冬天的冰河,沒有任何出路隻剩下無盡的黑暗與寒冷。香樟樹就是命運扔下來的救命稻草載著他漸漸下沉直到淹沒糊裏糊塗的小腦袋。

他正沉浸在無法自拔的痛苦中,悠揚悅耳的聲音傳入耳中。他盡量集中渙散的思緒側耳傾聽。他並非想聽主人家的秘密,隻是那樣可以緩解痛苦。二伯說過知道秘密越少活的越久。這是他在雪花山莊浮沉四十載的處世之道。褚雲峰向來把他處世哲學奉為圭臬。

“死樣,不行啦。老爺子六十大壽。猴急啥哩?”

“嘿嘿,欲火攻心的能不急?”

“小聲點,想知道我探聽到啥秘密麼?”

“想呀,啥都想,尤其是嗬嗬,嗯,說吧。”

“說過要娶我的不許食言,這可是轟動武林的驚天秘密喲,”

“嗯嗯,保證娶,馬上就想入洞房呢,說吧。”

“死樣,一定不食言?”

“一定。”

“聽過不死鳥麼?”

“不死鳥?絕跡江湖的樓蘭寶刀麼,怎麼說起傳說來了?想考考未來夫婿的淵博知識麼?嘿嘿。”

“嘴貧,就考你了,答不上來我就不說。”

“好,小蕩婦,看好了,爺可是有真才實學的。嗯,這把寶刀邪乎得緊,相傳是西域的某個王族家傳至寶,代代相傳凡500載,後來被雪花山莊鼻祖劉青陽獲得,憑借這把刀所向披靡進而草創雪花山莊綿延數代。這把刀不用打磨越用越鋒利,刃口損傷能自行複原,贏得‘不死鳥’的美譽。後來寶刀遺失於瀟湘大戰中,從此絕跡江湖。”

“嗯嗯,大體對吧。”

“好啦,你來說,探聽到啥秘密?和‘不死鳥’有關麼?快說。”

“嗯,我知之甚少,昨晚聽老頭子說夢話吐露出這個名字,以前隱約聽說這把刀很厲害就用心記下來了。”

啥不死鳥呀?褚雲峰聽得雲山霧繞。隻當是癡男怨女纏綿的情話,沒想過是關乎武林安危的大秘密。女人聲音甜美,甜到心坎裏去了。空氣中醉人的香氣漸漸四散,呼吸舒暢許多。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無論偷聽到何事,豪門江湖的恩怨是非和他這樣的低等下人都無關。眼下,隻想偷瞄一眼唱出天籟般樂章的女人什麼俊俏模樣。張二伯時常告誡他不要多管閑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長命百歲,也不要有好奇,好奇害死貓,平平安安才對得起死去的爹娘。他平日裏牢記著哩,此刻卻拋到腦後。如果不看到女人什麼模樣一輩子都無法心安。他想可能色欲熏心不可救藥,實則是空氣中彌漫的有毒氣味作怪,降低了他的抵抗能力。

他扶著樹幹艱難的站起來躲躲閃閃的靠近月門。呼吸急促起來影響手腳的靈活度,短短一段距離仿佛走了一輩子。終於,經過艱難跋涉總算把住雕琢嫦娥的門框,探著兩隻好奇的黑眼睛望進去。天,塵世升騰宛如天國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