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邂逅之厚
1
度過了幾天毫無新意的假期之後,我在快捷酒店裏預定了當晚回程的機票。我提前一個小時前往機場,晚上7點45分,浦東機場2號航站樓外的路燈像過時的煤油燈透著黃光。
我在售票大廳找到m島。兩個身材不錯的工作人員正用英語對話給排在我前麵一個肥胖的美國婦人換取登機牌,這時廣播裏傳出一個像海綿一樣溫柔的女人聲音,播報我所預定的春秋航空9c8967航班將要延誤一個半小時的消息。我有些懊惱,哎,又是大霧。
“灰機又晚點了!”我衝著辦理登機牌手續的工作人員說。
“你說什麼?”一個站在我身邊試圖插隊的女人瞟了我一眼。我控製好自己的情緒,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重複我剛剛說過的話。
“飛機。”我加重語氣。
“我還以為你說這灰色的天空呢!”女人像是喃喃自語。我注意到和我說話的女人的嘴唇,這讓我想起一個月之前和我在公寓裏睡覺的那個女孩的下嘴唇以及那個頗為傷感的早晨。
實際上,春天的早晨總是過於短暫,雖然晨光中還帶著從夢中帶過來的餘寒,時至三月下旬,我突然意識到我會在愚人節的淩晨時分抵達庸帝城。
隻要一回到庸帝城,就會有一大堆麻煩事等著我。會計報表,會議講話稿,講課ppt,文化產業可續發展報告,擺手舞和馬桑樹調研。這些將要處理的事情,仿佛是聽貝多芬的《七交響樂》最後的樂章那樣可以引起一個不會跳舞的人拚了命地跳下去。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在拿到登機牌之時,那個嘴唇厚實的女人以她的陰柔之美讓我陷入纏綿悱惻的臆想之中,這讓我一時忘記現實。厚嘴唇的女人一直試圖能夠順理成章地擠在我後麵辦理登機手續,所以在我的登機牌弄好之際,她順手拿起我的登機牌。我承認她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我的登機牌。
“胥度杏少。”她念著我登機牌上的名字。
“嗯。”
“什麼?你叫胥度杏少?”厚嘴唇的女人顯得很好奇,她的聲音差點蓋過廣播裏傳出來的歌聲。我覺得她完全沒有必要對我的名字產生如此巨大的反應。在這一點上,我認為機場售票廳播放歌曲並非善舉,相對女人顯露出的好奇,正在播放的歌曲顯得飄渺。
我看著充滿生活氣息的女人,以及她性感的嘴唇,開始意識到能夠在這次無聊的旅行結束之際遇上一段主動投懷的豔遇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於是我回答她,“虛度光陰而矣!”
“嗨,我是說你的姓名!”她再次把談話的主題鎖定在我的姓名上。
如果我籠統地說,我在第一時間已經全方位地攝入了這個女人的所有外在特征的話,我還是受通俗的民族思想的局限,認為眼前的這個女人正反映她個人的和我所處的社會——寧靜,快樂,沒有欲望的道德準則。
我像是用兩台dv攝影機看著這個並不打算隻是和我寒暄幾句就了事的女人轉過身去,隻見她衝著工作人員說道,“去麗江的飛機也會延誤嗎?”
“應該不會,你等通知,但這大霧怕是一時半會也難得散去。”
“我最怕聽到但是,但是也好,我正想停下來一會。”她說著拿上登機牌,拖著屬於她的不容忽視的一個綠色的行禮箱,朝向售票大廳c島的方向走去。
2
厚嘴唇的女人後來坐在c島旁一處細格網紋的蔚藍色不鏽鋼座椅上,她的兩條腿交叉伸直,裸露著春天裏的美。任何美的東西都會為自己的美感到驕傲。女人的美已經從她的嘴唇橫貫至她修長的下肢。
我突然萌生一個想要橫越中國的想法,從東部到西部,假如我將要到達的地方和眼前的這個女人一樣美麗的話。
我承認要是厚嘴唇的女人不在我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再次瞟了我一眼,我幾乎就錯過了我精彩的人生。
“嗨,你的航班不是延誤了嗎?”厚嘴唇的女人衝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