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好生做人,親愛的,你還有青春,還有資本…一切皆可重來,隻要你願意。”這是林意蕪出獄前一天,監獄裏和她最好的清姐跟林意蕪說的,那時的她眸裏填滿了不安與欣慰,甚至是羨慕。林意蕪默不作聲地垂淚,她是不舍得的,可是…全然沒有留戀這種地方。
可是…她欠的債,豈容她說放下就放下?她怕是用一生也還不了。腦子裏又浮現出那一幕,那個英氣逼人的男人仿佛要殺了她的仇恨樣子。10年來,剛開始她每晚都會想起他,甚至是每刻,可是到後來,她對此隻能是滿心的愧疚後悔已經蒼白了。
現在出獄了,她又能做什麼?還不如在監獄裏呆著勞役。以前幾分嬰兒肥的臉孔已經成了巴掌般大小了,白皙的皮膚也曬得有些小麥黑。過去那雙仿佛不屑一顧的眼睛也變得呆滯和內斂。但仍然明亮,這是唯一沒變的。
要不…打給爸?可是哪兒來的臉麵?是她毀了她爸的一切,那時她已經入獄了,不知道爸的公司有沒有因她而倒塌。但是,十年來…他始終沒來看自己一次。正常來說,哪個做子女的不會怨恨自己的父母這樣?可林意蕪不同,她仿佛是佇立於混沌之中,對一切看得很開。10年來,她每天都跟自己說,她欠的債很重。同為監獄裏的女子們都以為她所指的債是金錢。她也沒解釋,不敢解釋她曾經是新時代帝王背後的那個女人,不敢說她奪去…他母親的生命。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狂傲得不可一世的千金了,也沒有那資本。肮髒的自尊已經把她本來金光閃閃的人生毀了一次又一次了。她恨透了根深蒂固在她心的自尊。
她跑到電話亭,拿著僅有的幾塊錢撥通了她爸的電話,剛接通了傳出她爸滄桑仍有威嚴的聲線,她的眼淚又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喊了一聲“爸..”
本來以為她爸會很粗暴地掛斷,或者是罵她還有臉找她。但沒有,他隻是有些哽塞般問:“意蕪…你在哪?爸去找你…”林意蕪報了一個地點,自己走到那個去等了。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落魄,好像十幾年沒換的衣服,亂得有些像瘋婆子的頭發。10年了,什麼都會變。她不再對人直視不諱。反而變得一有什麼負麵的感情就會低著頭不開聲。
直到她頭上響起她爸的聲音,她才木訥地抬起頭。爸的樣子滄桑了好多…皺紋都不滿在經曆風雨的臉上,可是看她的眼神仍舊充滿溺愛。“爸…爸…你是不是很討厭我?為什麼…都不來看我?”這是她這些年最想知道的問題了。她猶豫了很久才問的,其實並不是怕父親承認,隻是真想知道答案而已。
哪知她爸連忙否認,一個老男人了,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聲音也變得有些怪調,“不是的孩子,不是的…是…白先生他說,不許我去看你,如果看了,他就讓公司三個月內破產。你不在的這些年,他越發猖狂,並吞了好多大型公司,現在連中恒集團他占了3成股份。爸自私,沒用…”
聽到這些話時,林意蕪的心瞬間沉入海底。中恒…它可是啟琛家的祖業。白以岑怎能吞了它?林意蕪攥緊了拳頭,不發一言。但至少,父親沒有恨自己…這樣就足夠了。
“爸…我今後該怎麼辦?”她訥訥地問道,麵對未來她一片茫然。她隻是一個負債累累的女人,也沒有能力去償還這份債。當初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無知猖狂,竟能把一個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男人給逼瘋。是自己把自己逼近監獄的…林瑭當然是希望女兒不要回去那個城市,他是打從心底地害怕啊那個男人再對自己唯一的女兒做什麼。眼前的女兒早已沒有了當年那種倨傲不羈,木訥了許多,仿佛是度日如年的生活麻木了她。每一句話都是思量良久般才緩緩吐出來,有時甚至是欲言又止。在那種鬼地方,女兒也是瘦了不少。臉色有些蠟黃,但被小麥色的肌膚遮蓋住了,看起來仍是營養不良。
眼眶下重重的黑眼圈提醒著他,這些年來女兒每晚是怎樣度過的。在她身上,已然沒了年輕時的神采奕奕與輕狂。以往長及腰的卷發已經沒有,取而代之的是禾草一樣枯燥的短發。他寵了一輩子的女兒竟變成這樣,想到這,他辛酸的眼淚又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