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塔克拉瑪幹沙漠已有七日,可天問卻仍是一無所獲,望著那荒闊無垠的沙海,如浪滔天的沙丘,天問心中不禁漫上一絲懊惱之意,自己怎會相信那老頭子的瘋話?隻是,那真的隻是一句瘋話嗎?天問又不禁自問。
“雙壁瀉天河,一峰吐蓮萼。潭心亂雪卷,岩腹繁珠落。彩蛤攢錦囊,芳蘿嫋花索。猿群曝陽嶺,龍穴腥陰壑。”天問很喜歡之段,每每讀到,總是感慨良多。“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西域,有著平沙莽莽的荒涼苦寒,但卻也有著葡萄美酒夜光杯,胡楊紅柳的異域風流。對於西域,天問心中總有著一絲向往。
天問坐在車內,茫茫然望著那片承載著無數風情卻也無數白骨的沙漠,腦子一片混亂。手中的樓蘭漠玉觸手生溫,遂又用力的握了握,忽想起那老頭將這漠玉交由她手中之時一臉慎重,心下又不禁心念飛轉。在玉石界,漠玉在身價上較和田玉而言自是不可比擬,即使後因和平鴿的問世,而水漲船高,但與和田玉仍是略遜一籌。天問手中這塊漠玉不論是在成色,品種還是雕工上都絕非上成,可老頭當時交給她時卻是一臉耐人追尋的玩味,渾然不察天問早已心係那被冷落擱置一旁的和田玉。
樓蘭古國,沙漠裏的一顆明珠,一九零一年,斯文赫定順著羅布泊一直徒步向北,尋得古國遺址,從而轟動世界。如今,羅布泊已不複存在,貌似追逐著西域各國一起湮沒在了這片悠古黃沙之中。“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戰鼓雷鳴,狼煙四起,而今,卻也已是時過境遷。風花雪月也好,金戈鐵馬也罷,鬥轉星移終都隻是消亡在這曆史洪流之間,留下的,隻有無限的哀思悵惘,唏噓感歎。
“我下去走走”天問道。“那我陪你吧!”章之諭道。
“啊?”唐瀟兒忽一把拽住章之諭的胳膊,無限嬌怯道:“之諭哥哥,你要留我一個人在車裏嗎?我,我會怕!”
“不是還有珀槐嗎?”章之諭看了一眼同在車內的安珀槐道。唐瀟兒一聽,臉頓時一垮,不屑的瞟了一眼安珀槐,“他?”
“你還是陪你的青梅竹馬吧!”心下已有些不快,冷言道。剛欲摔上車門時,頓了頓,方才又沉聲補了句,“我就在這附近,不走遠。”
三個月前,天問一行四人駕車沿著中國的318國道,川藏南線入西藏,中尼公路到尼泊爾,再回到西藏走阿裏。新藏線一路顛簸到喀什,和田。穿越塔克拉瑪幹沙漠公路,來到庫車。然後是伊犁,北上到喀納斯,北疆一圈到烏魯木齊……幾經迂回,最終又回到了這裏。
月兒已漸起,黃沙如雪,新月如鉤,夜影婆娑之下,此時的大漠在月色浸染竟也平添了幾分淒婉動人。天問望著天邊那一如弓殘月,漸漸地,竟已出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驀地,新月竟已漸滿,不出多時,竟已滿成一輪圓月!忽見如此詭譎異象,天問刹時惶惑不已,“今日明明是初五,怎會?”而就在此時,那輪圓月竟已變大,仿若傾刻墜跌而落,天地之間頓時銀光乍現,光輝晃得天問睜不開眼,忙用手去擋。
驀然睜眼,眼前是一條寬約五丈的青石古道,古道兩側屋宇連綿,樓閣林立,雖已是入夜,街上卻仍是明如白晝,蕭鼓歌鍾,一派太平盛世之象。
死命的揉了揉眼睛,睜開,閉上,再睜開……反複幾次,確定不是眼花,確定不是做夢,天問刹時如五雷轟頂,“我的乖乖!”不可否認,“穿越”在當今的確很流行,一朝醒來身古代,風花雪月談戀愛,兩眼看破紅塵路,驀然彈指似還無。這樣的橋段的確讓無數人趨之若鶩,可天問卻恰恰是一個例外,對其是意興闌珊。也許是因為不喜歡那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妄自尊大,或者是因為不喜歡那種“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程誤。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的夙命矯情。天問寧可不問結局的冒險,也不要按部就班的上演,至少她可以為愛癡狂一把,甘之如飴。
大大呼了幾口氣,天問心緒方才平定,古來有莊周夢蝶,心下不禁思量,此時此景,莫不也隻是一場莊周夢蝶?隻是,此時的自己,是莊生,還是蝶?
街上人來人往,天問迷茫的行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任人流推搡。對於她這樣一個身穿襯衫牛仔褲的異類,周遭行人卻是渾然不覺突兀,視若無睹,這著實讓她頗為詫異,愕然垂目看向自己,腳蹬白皮小短靴,身著束腳連衣裙,腰束流蘇金腰帶……“啊!”一聲聲色俱烈的驚叫,如石破天驚般響徹雲霄。刹時,街上行人無不紛紛側目尋望,繁華的大街瞬時驚悸惶躁。繼而,便是造勢者的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