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這一路上霍弛與聊了頗多,話裏話外都與舊事藕斷絲連,他是個可以活回憶裏的,駱生曾經說過,敢於活回憶中的常常比們要勇敢很多。

那年燕來東風聚,嫣桃三月開,霍弛有江湖要事要下南方去,誰知一路渡口都是潮,他一再變換位置,帶著幾個馬再次來到河頭渡口,河頭渡口本是周遭最破舊的渡口,因為生野草間,岸上也無家,顯得別樣破舊,那天春風和煦,岸邊野柳橫飛,他坐柳下馬上,正合目享清風,等著約好的船家來這。

等了小半個時辰,忽聞蘆葦叢間有破水之聲,他牽著馬韁正上前去,一抬頭,愣了很久,片刻才握拳按下唇上,清了清喉頭,道:

“喂,小王八蛋。”

那搖晃小船窗邊趴著一個小姑娘,半段身子已往河水中墜去,聞聲才慢悠悠抬起頭,那瞬間,長發從水中抽離,滑下數顆耀眼的水珠,被岸上的收進眼底。

偏偏是這樣兩個,誰也不讓誰,要以悄然一聲罵去離別,又要以一聲笑罵來重逢。

漁夫將船靠近些岸,伸著指頭數了數道:“們有四位,這姑娘和包袱占了三個位置,隻能上一個了。”

霍馳雙腳蹬馬鐙,飛身站上了船頭,船身他腳下小搖了一會兒,水麵漣漪漸起,秦幼窗邊撐起一點身子,冷冷淡淡,她眼裏都和溪邊小石頭一樣不起眼。

他對岸上隨從揮了揮手,道:“另擇路來追。”隨後就彎腰進了船艙,小姑娘往裏靠了靠,幾乎是貼牆壁上,中間隔著空蕩蕩的陽光。

他伸著懶腰,動了動脖子,活動一下四肢,坐那片陽光裏,笑著點頭,“這船是雇來的,現就應該貼著牆壁,不要讓不高興。”

船身搖搖曳曳,她晃晃悠悠,他她麵前左依右靠,不肯叫她的視線休息片刻。

安靜好一會兒,霍馳開口了,“七叔呢?”

“他不是七叔。”

用一種幾乎是反抗的聲調說這句話,大多數都能猜的八九不離十,霍馳掃了她幾眼,眼珠越眯越緊,“哦,吵架了,離家出走了,是不想他做三叔四叔還是八叔九叔?或者希望他根本與叔這個字無關。”

再冷淡的姑娘也隻是冷外麵,胸膛裏永遠有熱血澎湃一顆心,被看破了感情,就像被扒了衣服還晾曬陽光大好的城牆下,所以秦幼冷靜的燒紅了兩腮,抓起手邊燭台就砸了過去,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霍馳沒有歪脖躲避,讓燭台尖砸中了眼角,血珠從濃密的睫毛中泌了出來,彙成一顆落了下來。

他盯著秦幼良久,平靜道:“好了,現想怎麼樣?”

穆懷春說過,大多數男子問想怎樣的時候,其實已經想好了要把怎樣,所以不管秦幼如何假意不乎,霍弛還是朝船外伸出一根指頭,空中旋了一下,漁夫見狀立即調頭。

他哼哼笑了一聲,背往船壁依靠,似乎打算看她冷冷淡淡的麵具什麼時候被自己摘下來,片刻過去,秦幼抬起頭,怒視:“要送回去?”

他輕癲了一下肩,笑的像個壞,“不然呢?”

這話丟下來,普通姑娘也就剩下麵紅脖粗抓耳撓腮的份,秦幼卻不是普通,她直接站起來,兩步走到船窗邊,雙手撐窗,就這樣跳下去了,可霍弛還是快了一步,一把將她拉住,小船本就輕薄,兩傾了船身,瞬間波浪起,船翻了。

水裏亂作一團,七七八八的東西都沉到河底去了,漁夫憤慨著一個猛頭紮進水裏尋家當去了,最後水麵隻有兩個了,霍弛早一步爬上朝天的船底,單腿順船底垂著,單腿曲起,手拍了拍褲子上的水,好笑的盯著水裏那張通透明亮的臉蛋。

說到這的時候,側過臉看了看霍弛,他嘴角帶著微薄的笑,溫柔婉約。都說回憶不具備任何力量,可回憶如此單純,是唯一安慰的存。

後來,霍弛就把這濕漉漉的姑娘丟回了瑾皇手裏,東拚西湊問了些東西來,原來小姑娘喜歡上七叔,七叔聞此嚇壞了,於是矛盾糾葛一觸即發,姑娘雷厲風行,以不得不如不見的理由走了。

大概秦幼本是想試探看看瑾皇對她是否有顆緊張的心,誰知不如願,遇到多年前的王八蛋。

霍弛門外笑的大聲,本是打招呼要走,又調頭推開窗,隔著橘色的一麵牆說:“下回見麵的時候,可別還是水裏。”想了想抬手指眼角一點傷又指著她,“記住了,還欠一滴血。”

她依舊冷靜的看著他,連怒罵的話也沒有說。

可能與之間真是上天上一世牽好的劫,半個月之後,他又見到秦幼,這次她還是形單影隻,坐他所路過的小鎮的路邊茶樓下,窗外是一路清一色的青石板,被來往群的鞋底摩的光亮,陽光反照她探出窗的臉上,一眼看去,滿城喧囂殆盡。

星魂閣的小弟子他背後捂著嘴笑,“又是她又是她,巧了。”

“巧。”霍弛也跟著笑起來,帶著自己到了對街茶樓的樓上,明明是閑來喝一杯碧螺春,眼神卻難以消停,總是不自主的飄下去,落到對街那仿佛被墨洗過的一顆腦袋上,本是不打算和她打個照麵,可是見她忽然起身離開了茶樓,他便將茶一口飲下去,下樓跟了上去,一條不算寬敞的街,他跟了大半,她還是一個,他後麵吃吃笑:這丫頭很喜歡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