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十七歲出門遠行(1 / 2)

初秋的一個黎明,昏暗的蒼穹之下一片寂靜,偶有微風吹過,樹梢的綠葉輕輕擺動,一顆晶瑩剔透的露水落在了地上。此時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了紅暈,隻是這團模糊的紅好似有氣無力,怎麼也擺脫不了朦朧夜色的包圍,隻是蜷縮著,步履維艱的向外掙脫著。後來不知從哪塊雲彩後麵鑽出一縷緋紅的光線,慢慢的變粗,變長,變光亮;緊接著兩縷,三縷,無數縷。昏暗變得明朗,霞光變成緋紅。日出山頭。

此時兩個少年正在林間小徑匆匆趕路,他倆一前一後,邁著碎步,彼此一言不發,偶爾還環顧一下周圍,看看有什麼異常情況。其實他倆多慮了,在秋高氣爽的黎明,在彌漫著淡淡霧氣的鄉野田間,沒有下田的農夫,沒有設卡的官兵,更沒有打劫的盜匪。一切都是平靜的,祥和的。他們隻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

也許是露水打濕了路麵的緣故,跟在後麵的偏瘦偏小的少年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前麵的大個子顧不得停,隻回頭瞥了一眼,又繼續趕路。

極目遠望,林子盡頭似有一堵高牆,忽隱忽現。待走近一瞧,原來是石橋一角。大個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向前一路狂奔。

當他踏上石橋,一條寬闊的大河橫亙在眼前。粗重喘息聲,細浪翻滾聲,秋風颯颯聲,船夫吆喝聲,聲聲入耳,在人心裏打了一個漩渦。

“這條河應該就是通濟渠吧?”小個子急忙趕上去問了一句。

大個子不回應,隻是站直了身體安靜的望著河麵。此時,他們身後的太陽慢慢升起來了,渾濁的河水在緋紅色陽光的照射下,泛起了耀眼的光亮,顯得波光粼粼。現在時辰尚早,河麵上隻零星的漂著幾支小船,船上大都滿載著貨物,從南來,往北去。

“不會還不是吧,我們可都走了一天一夜了,大大小小的河也跨過好幾條了。”小個子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了。

“這次錯不了了。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通濟渠。”大個子用堅定的語氣說。

小個子枯黃的臉上頓時露出幾分愉悅之色,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地上的沙土格外鬆軟,他舒舒服服的伸了一個懶腰,也學著大個子,認真的注視起通濟渠。

小個子叫朱珍,十四五歲的樣子,上穿短衣,下著長褲,都是白色的麻織粗衣。他的身後背著一個麻繩袋子,因為袋子比較小,而幹糧又很多很硬,所以看起來鼓鼓的。這正好與他瘦瘦的身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個子便是是朱溫,空前繁榮的大唐帝國的終結者。不過現在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七歲的少年,沒有意氣風發,沒有風流倜儻,更沒有雄才大略。有的隻是薄薄的單衣,蒲草編製的履鞋和一根粗糙的齊眉棍。他與他下巴上剛剛破土而出的柔軟的胡毛一樣,稚嫩並且弱不禁風,需要時間成長。

這是朱溫第一次出遠門。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時間,沒有能力,好像也沒有必要出一趟遠門。這一路,表麵上看他沉默寡言,對朱珍的話不搭不理,對周圍的景色無動於衷,其實從出門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裏便似猛浪拍岸,久久不能平息。他隻是早已習慣了克製自己的情緒,不肯輕易流露真性情。

朱溫特意選擇在下午從家出發,天黑之前正好趕到蕭縣西北郊,那裏有一座山,山腳下的荒林裏有一間廢舊的小木屋,往常打獵的時候他常常在那裏過夜。這也是他平生到過最遠的地方。山的那頭是什麼,林子之外又有什麼,他一無所知。那座山就像一麵銅牆鐵壁,隔斷了朱溫與外麵大千世界的所有聯係。不知有多少個安詳的黃昏,拖著忙碌了一天的疲憊身體,吮吸著林間清新的空氣,他情不自禁的登高遠眺。朱溫想看一看外麵的世界。可是一想到明日不能及時趕回劉府送上野味會挨劉崇一頓大罵,他就退縮了。朱溫不怕挨罵,挨罵於他而言早已如家常便飯,他怕的是連累母親也被罵。朱溫空有一身蠻力,卻始終無力推翻這麵無形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