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丘巒崩摧暗流湧
竹徑通幽，傲老莊主似乎偏愛竹子，無論是山林深處還是通往入口的道路上都種滿了竹子。而這些竹子中最為清高的便是紫玄竹，在世上已是罕有。
紫玄竹本是種植於夏朝皇宮之中，是皇室的象征。而之後陳自成起兵造反，紫玄竹也不幸付之一炬，隻有少數百根流落民間。傲心對夏朝軒轅氏極為推崇，建立名劍山莊後遍布天下，同時也不斷收購置於莊內，十多年後這才有了如此一番景象。
紫玄竹的根深埋地下，不斷吸取天地精華，甚至在地底孕育十年以上方才冒出地麵。而隨後便會緩慢生長，每一年可能隻長一寸。再過數年，紫玄竹宛若再次破土而出，會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而且壽命極長，起碼也可存活數百年。名劍山莊的紫玄竹如今已與其餘建莊之日便種下的竹子一般高了，全部種於深山小屋的附近，已經有第二批的幼苗了。
想當初夏室皇宮遍布紫玄竹，有些是從軒轅氏建立夏朝時便種下的，有些甚至生於軒轅部落時代。這些紫玄竹成長千年，幾可參天，那是多麼一副壯觀景象。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現當初的繁華景象。
名劍山莊內有不少竹林，而且都以奇門術數的方式布置，因此傲心的子女自小便深諳其中法門。而且這裏的環境也能浸潤人心，使人的心緒寧靜修為提升。
這一條翠綠而陰暗的道路傲天施已走過無數回了。此時已近夜了，他竟感覺到了一絲陌生，渾身透出一股寒意，看不清出路的幽暗仿佛一隻朦朧的手想要把他拖將進去。
名劍山莊版圖遼闊，傲天施此時通過的竹林與九黎走過的路並不相同，因此他並未遇到正在激戰的刺客，他此刻的緊要目標也並非他們。
趕到入口處時，傲天施不禁停下了腳步，踱步徘徊。
橫陳在地麵的死屍，碧草綠樹前卻了無生氣。隻有幾聲低語**勾回了傲天施的思緒，令他意識到這一切並不是夢境。
傲天施立即趕到那幸存者的身旁，半蹲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將自己的真氣輸入其體內。
“少……少爺。”
傲天施不敢亂動，生怕傷到了他。那個人已經快要斷氣了，但他還是以頑強的生命力想要支撐下來，隻是回天乏術。
“攝……攝魂……”
話未說完，那隻手已經自傲天施的手中滑了出去。那是一個盲仆，他這一生可能都未睹物目視過，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看見的景色，卻是任何人都不願見到的。
傲天施猜得出來他是想告訴自己什麼，一定是想讓自己警戒九黎的攝魂術。
【銅牆鐵壁陣】的威力傲天施也清楚，即使以九黎的實力恐怕也無法硬破，怕是他以“攝魂術”在啞仆身上製造了突破口，這才釀製了如此慘劇。
啞仆們的實力再高，終究難有抵達一流之境的。以傲天施的修為還能稍許抵禦一下，九黎要想攝魂還得花些功夫，而這些啞仆，九黎即便是在惡戰中亦可覓機施術。
啞仆發不了聲，盲仆也目不視物，但照顧傲老莊主久了自然見識也廣，陣法突然被迫，周遭的異樣也令他們猜到了問題所在。
隻是這個苟存的盲仆不知道傲天施已經領教過九黎的攝魂術了，他為此硬撐到了現在。這不隻是他的修為較高與運氣的問題，他的心中也抱持著一份執念。
傲天施沒有再動，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會再記得他那時在想什麼。他隻是不住地悲痛，他知道是自己與父親害了他們，可他們明知如此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抉擇，因為他們要挽救更多的性命，達成更遙遠的目標。
他們的地位決定了他們的命運，他們無法順心而為。當自己決定繼承父親衣缽與希冀的那一刻起，他已不能再留有婦人之仁。他的父親也是從小就這麼教育他的。
父親最接近的，恐怕是三弟。但他一直培養的，卻是自己。
傲天施沒有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哪怕這裏已經沒有任何一個活人。他完全壓抑後便立起身，目光悠遠地望著山林的深處。
刹那間，傲天施忽然感到不遠處有不少氣息靠近，那些動靜都傳入了他的耳裏。
心感不對的傲天施立刻鑽入樹林。他對這裏已經相當熟悉了，即便在茂密無序的樹林中他亦可輕易尋到深山小屋的方向。
他的腳步很快，因為對這裏十分熟悉因此他能尋找到最快的路線，那些道路反而是在繞路和迷惑別人。不過九黎應當已經進入這裏很久了，而且他的輕功也遠在傲天施之上。之前那些陣法對九黎雖然有威脅，但更多是牽製，打的是消耗戰。而他們其實並沒有拖得太多時間就各自被幹擾和破解了，九黎根本沒有多少損耗。
如若再正麵對上，傲天施是毫無勝算的。
還未趕至小屋，一股陰森暴戾的殺氣已經隱隱自樹林遠處透出，傲天施仿佛看到了猩紅的血色濃霧。陰冷的寒氣穿刺著傲天施的全身，那一抹不安猶如在心頭湖麵的滴落，陣陣漣漪震動著他的胴體，可不住的顫抖也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即便修煉至了頗高的造詣已逐漸達到心與身合的境界，傲天施依舊無法按捺自己粗重的喘息。
他落在了一根樹枝上，稀稀拉拉的紫玄竹完全無法遮蔽小屋周邊的情況。周遭的籬笆在那些參天大樹的麵前仿佛幼小的孩童，俯視的傲天施一覽無遺。
夕陽終於緩緩爬下山脈，隻露出它的謝頂，或許是他羞得想要找些遮蔽。那最後的一抹光芒神奇地穿過樹林打在了傲天施的臉上，昏暗之中唯有這一片區域還能感受到光的氣息。這原本尋常不過的樹林竟然令人感覺到了設計者的匠心獨運。
但黑暗終究將壓下太陽覆蓋世界，這一處小屋宛若黑暗中的光點，緩緩飄落到人間。周圍再沒有一點聲音，連帶著這個光點也處在無盡的靜默之中。
屏息凝神的傲天施喉結不禁一動，卻連一聲“咕嚕”也沒發出。
他感覺得到，九黎早就已經到達這裏了。不過真的發覺這一切後傲天施反而安下心來。他並不那麼緊張之後的狀況了，或許他也清楚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或者說，他對自己的父親有著難以言述的信任。
宛若深夜中的一枚爆轟雷鳴，激烈的聲響仿佛震得整座山巒動搖。群鳥飛散遠離樹林，樹枝搖蕩葉落歸根。灑落一地的木板碎屑，遺留的是掉落在空地上那滿是驚訝、敬畏、神魄分離的眼神。
他仿佛看到了天神，那一切都是那麼不可思議，如同虛幻一般難以捉摸。那一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如若非要描述，那便是恍若置身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