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星點點,微風陣陣。日輪落下,夜魔叢生。宛若被烏鴉遮蔽了天空,看不見前路。家家熄滅了燈火入睡,此已是夜深人靜。若是有一人敲鑼打鼓想必也驚不醒幾人。
不必是在什麼地方,無論何處,到了三更都是伸手不見五指。在沒有燈火的年代裏,人類對黑夜的畏懼除了因為未知與無知,還是一種本能,建立於神鬼的傳說之上。
此時莫不多過幾隻老鼠竄過,悉悉索索,平添幾聲貓叫,夜晚倒也是靜得讓人除了睡去都不願做別的事情。伴著山林還能聽見蟬鳴,水麵平靜得如一麵鏡子,光是駐足在那裏,便忽然感覺平時熟悉的地方變得陌生,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失去了生命活動的吵鬧,樹葉沙沙與風吹過的聲音都聽得格外分明。
人類不再行動的夜晚是世界最安寧的時刻,一切都在休養生息,蘊藏著勃勃生機。當夜晚最寧靜的時候,則是人類心神最空曠之時。夜晚漫步,望著一輪明月,依著月光卻什麼也看不清楚,摸摸索索反倒多一份情趣。不知有多少人是愛上了夜晚,不知有多少人將失意寄托於明月。隨便摸到一塊石板,甚至看不出那到底是什麼,倒頭便睡也是一種灑脫。
人生於自然,自然也容納著人。隻要願意,何處不可藏身?在靜得隻能聽到風聲、水聲的夜晚裏,被皎潔的月光洗禮,無論是誰都會脫胎換骨、煥然一新。條件也極其簡單,那便是你願意稍許去欣賞一下。靜下心,多看看聽聽,正是如此簡單。
隻是在這寧靜祥和的日子裏,總有些人忙著些別的事,忘了再看看月亮。比如說一些挑燈夜戰、懸梁刺股的秀才、童生,若是學學李太白多喝喝酒賞賞月,莫不能說能超了詩仙,卻也能讓這詩句提一個檔次。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人在夜晚忙著別的事,忙得看不到這月亮、聽不到這風水。他們在碼頭,沒人聽得見他們的動靜,但他們還是小心翼翼、一板一眼,生怕出了些許差錯。
月光還是那麼暗,暗得沒人看得清他們的臉、他們的衣物,卻恍然間一點閃光劃過。是一把亮岑岑的刀,可以看得出有反複擦拭。盡管很輕,但生物活動總歸有聲音。
是呼吸聲、腳步聲,聽得出有許多人。依著月光,他們也看不清景色,但他們的動作卻很利索,是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而且很有經驗。隻是無法得知更多,因為天實在太黑了。
如蜜蜂般辛勤地勞作,不斷構築著自己的巢窩,建立自己的王國。
不斷地努力,隻為了有一個家——能胡作非為、無法無天的家!
“大哥,我們已經買通了官府,何必還要那麼小心翼翼?”
“可笑……”胡子一抖,一口黃牙噴出腐惡的臭氣打在了那小卒的臉上,“官府算什麼東西?他們連我們這種人都怕,難道就不會怕更厲害的人嗎?快去好好幹活,別浪費時間!”
語畢,那人便也馬上幹活。為人頭領,身先士卒,體格也是一流,幾十公斤一袋的貨物十米的距離,不一炷香的功夫,其一人就扛好了近百袋,喘了幾口粗氣便又繼續幹活了。
“大,大大……大哥!大事不好了!”
那人沒有回頭瞧他,還是繼續搬著自己的貨物,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
“怎麼了。”沒有語氣的一句話,卻透出他的沉著冷靜。
就那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那小卒一下就心定了下來,說話也通暢了。“大哥,有人殺進來了!”
那老大還是沒有回頭看他。這裏本就是碼頭,也沒什麼特別的防護,這五更天有誰混了進來也實屬正常。
“幾個。”
“一個。”
這回答反倒讓金老大提起了幾分興趣。“一個?”
“是,一個!”
“有趣……”金老大將手上的袋子丟到了那小卒手上,那小卒則一個踉蹌直接倒在了地上。金老大沒有管那個小卒子,而是連問都沒問就直接向碼頭外麵走去。
深夜,連貓與鼠也不見了,他卻走得很輕鬆,沒有一點緩步張望的動作。他走得很快,沒有猶豫,仿佛此時還是明亮的早上。金老大有些好奇,也有些興奮。一個人就敢闖入這裏,那得是有多大的膽量和過人的本事。一直在黑夜裏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實在無趣,本身也不是那種隻願意當個頭腦的空皮囊。不過,做人切忌魯莽,這點他也很清楚。
“那邊的小子!清楚闖入者是什麼來曆嗎?”
那人先是一驚,顯然是被嚇到了。他哆哆嗦嗦地轉過頭,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大……大哥,那……那人……似乎是名劍山莊的人……”
“名劍山莊!”金老大吃了一驚,停下腳步用手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這名劍山莊是天下第一大莊,其莊主傲心是當今武林盟主,其下高手如雲。能入名劍山莊的皆是悟性、根骨上佳之人,既然此人能得學名劍山莊的武學,敢一人獨挑我百人之眾也實非不可能。”
金老大知道事不宜遲,若是再慢點,恐怕那人就要殺進來了。
“隻是不知這人到底為何而來,是否真的是名劍山莊之人?縱使是名劍山莊的高徒,普通高手未必敵得過我與眾手下聯手。若是對麵僅是區區一人還聞風而逃,豈不是太過失了麵子?這樣日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可是若真是名劍山莊的人便不好惹,定要想個萬全之策。”
金老大隨即查看了下四周。這裏的地形他早已了然於心。
“阿二阿三是潛行的高手,我手下也有不少職業殺手。這裏是碼頭,貨倉、船隻幾多,讓他們倆帶著那些殺手潛伏於此殺他個措手不及。不過既然對方是名劍山莊的人,自然頗有心計,小伎倆未必有效。那在此前恐怕我得先和他說些話、客套幾句分散他的注意,接著假裝與其比武。縱然他有天大的本事,在名劍山莊裏潛修武功也未必有多少閱曆,而且多半心高氣傲。常人本身在黑夜裏也看不清楚,這點我與兄弟們占了上風。等殺了他後隨著船隻運走,丟到湖中央喂魚,那即使名劍山莊再神通廣大也定然找不到屍首,可讓我們弟兄有時間轉移。隻是日後還要請軍師想些辦法弄點手段,布下些線索,將罪名推回到名劍山莊頭上,說是他們無禮挑釁在先。既然是武林正道,有了道義的束縛自然奈何不得我們。”
金老大想好了對策之後也舒下了心,立即派人將得力幹將全部叫了過來。
“大哥!那人已殺了進來!”
“什麼!”金老大明顯沒想到對方如此神速,“我剛剛明明已派了黃河四鬼去守,難道他們還沒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