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宵禁時分,昌城內的各家市坊陸續熄了燈,初秋的涼風趕走了白日的燥熱,繁華的京都漸漸歸於了平靜。

幽靜的石板路上,一個黑黢黢的身影急速移動著,嘶啞粗重的喘氣聲斷斷續續,轉過幾個彎子,進入一條老胡同,兩旁均是青磚灰瓦的朱門大戶,古樸莊嚴的院牆矗立在黑暗中。

急速跑動的影子突然在一處宅邸前刹住,掛在門簷兩邊的明角燈上印著蒼勁的“蘇”字,他胡亂揩了一把汗,繞過正門,走到旁邊的角門上,輕急地敲起門來。

“誰,誰啊,催命呐,”更夫睡意濃濃,沒好氣地開了門,剛想啐一口痰罵兩聲,見了門外的人,急忙揉揉惺忪的眼,將燈籠舉到眼前:“喲兒!這不是……夏公公!您怎麼……”

“兔崽子別廢話!快去通知你家老爺,出大事兒了!”

蘇宅西南的一個小院子,本是一處雅致的所在,這會兒正是一團忙亂的景象。

四五個穿紅著綠的丫鬟滿屋子奔走著,一會兒打包,一會兒搬運,不時還有兩個丫頭迎麵撞了起來……

蘇然剛一睜開眼,印入眼簾的便是這亂糟糟的情形。

“姑娘正發著高熱呢,剛吃了藥捂汗,這會兒怎麼能挪動呢?”耳邊傳來清脆悅耳的說話聲,一個柳眉杏眼的女孩,穿著古代的衣裳,隻有十五六歲的模樣,此時正給蘇然係著胸前的盤扣。

蘇然木然地看著她的動作,又抬眼看了看屋裏的景象,腦袋仍然處在混沌狀態,還不待她細想,紅色珠串門簾猛然被打起:“快走!來不及了!晴枝,你先帶姑娘坐車離開,我善後!”還沒看清來人,就一陣天旋地轉,被人抱進了懷裏,疾步離開。

蘇然被抱進一輛木質馬車,她撐著昏沉的腦袋,努力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眼前的遭遇顯然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她記得自己應該躺在手術台上的,難道是麻醉讓她產生了幻覺麼。

不一會兒,叫晴枝的女孩兒也爬進車裏,倚在車壁上麵帶凝色,她伸手摸了摸蘇然滾燙的臉頰,安慰道:“姑娘別怕,老爺都安排好了。”

馬車吱溜一聲開動了,顛顛簸簸行走了約半個時辰,在一處田野邊停下。

“晴枝,”趕車的男子在車窗外輕聲說,聽音色很年輕,“你帶姑娘順著北邊的田埂走,門口有兩顆桑樹的農家就是了。這一路上肯定留下了車印子,我還要趕著馬車再繞遠些,甩掉後麵的人。”

聽著這麼謹慎周密的安排,饒是再沒見過世麵的蘇然,也明白了現在是非常緊急的時刻。她心中哀嚎一聲,這夢做的也忒真實了吧。

“姑娘,到我背上來,我背你走。”叫晴枝的女孩兒跳下馬車,站在底下彎著腰,扭頭真誠地說道。

看著那單薄瘦小的背影,被夜裏的冷風吹的瑟瑟發抖,卻依然倔強地咬牙堅持著,蘇然有些莫名的感動,她吸吸鼻子,知道眼下不該添亂,便聽話地默默趴了上去。

女孩的腳步有些踉蹌,但仍緊緊地托著背後的人,哼著喘息,努力把每一步都走穩當。蘇然燒幹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來,隨著深深淺淺的腳步合上了眼,迷迷糊糊地想著:這樣也好,不管現在是什麼情況,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依靠。

兩三間低矮的土坯房,門前的籬笆內架著蘆葦架,結了一些瓜果蔬菜,門邊搭了一個破狗窩,一隻髒兮兮的小土狗耷拉著腦袋窩著,仿佛剛被主人訓斥完。

屋內閃著昏暗的燈光,晴枝把蘇然安頓好,掀開黃漬的破門簾出來,門外站著一男一女,都是三十來歲的莊戶人的模樣。男的滿臉黑黃的糙皮,不停地搓著手,女的眉眼極細,不動聲色地往裏屋瞟。

“常叔常嬸先回屋睡吧,姑娘已經歇下了,夜裏留個門,小陳管事保不齊會來報信兒。”

常叔連忙點頭應下了,隻那常嬸眼珠子一轉,快嘴問道:“晴枝姑娘,可別怪嬸子話多,隻是大半夜裏突然來這麼一出,憑誰都嚇得不輕,不知道城裏出了什麼變故?怎麼單單小姐住了過來,老爺呢?”

晴枝聽後,蹙了一下眉頭,淡淡地回道:“主人家的事情,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好渾說。”

常叔狠狠瞪了自己婆娘一眼,“這包打聽的毛病啥時能改!”常嬸被罵的不再吱聲,極不情願地翻了個白眼。

突然,門外的狗又咆哮了起來,常叔常嬸都緊張地繃緊了身子,六神無主地看著晴枝。

晴枝穩穩心神,倚在窗邊,悄悄支起一條細縫,往外探查。

“是我,小陳。”門外的男子壓低聲音說道。

屋內眾人都鬆了一口氣,趕緊拉栓開門,讓他進來。

“我們剛出城就禁嚴了,現下已經把馬車藏到了順水樓,那裏外商番客來來往往的,不大會引起注意,明兒我再出去打聽打聽……”

外間正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的時候,裏屋的蘇然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此刻她的胸口像撕裂了一般疼痛,悶的喘不上氣,持續了近一刻鍾,幾乎在瀕臨窒息的瞬間,她拚盡全力喊了一聲:“啊!”